她赶紧跪倒在地,头上的珠钗步摇叮当作响:“陛下明鉴,臣妾绝没有这样说过……臣妾不过是一时不察,让宫人给灵韵夫人上了昨夜的陈茶,可这茶也是臣妾日常吃的,怎么可能有毒,事后臣妾也狠狠责罚了这些宫人,绝无偏袒包庇!”
“贵妃宫中一应吃穿用度理当是最好的,阖宫内,除了皇后处,就是你这里拔得头筹,就连昭贵妃也不曾有你这样的待遇,你宫中居然还有昨夜剩下的陈茶……”皇帝幽幽道。
明贵妃冷汗直冒,抬眼抱着皇帝的膝头:“臣妾是嫉妒灵韵夫人受宠,她入宫后,陛下就很少来看臣妾了……可臣妾也是入宫多年的人,即便拈酸吃醋,也绝做不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更不可能对同为嫔妃的女子下手!”
皇帝缄默不语。
好半晌,他才淡淡道:“流华宫中一应宫人全都押入掖庭待审,你放心,要是冤枉了他们,朕自会加以安抚。”
这话一出,明贵妃半颗心都凉了。
“陛下……”
“若你身边真有那居心不良的,留在你身边朕也不放心。”皇帝给的理由让明贵妃说不出话来,“你身子还未好全,好好将养着便是。”
说罢,皇帝起身,命人将那株幽兰一并带走。
经过盛娇身边时,他又吩咐道:“你留下来多陪陪你母妃吧,你医术不错,开些静心安神的汤药给她,免得叫她胡思乱想。”
“是,谨遵陛下旨意。”
皇帝来时乌泱泱一群人,走时更是声势浩大。
他一走,整个流华宫空了下来,明贵妃身边就只剩一个秀萍伺候。
偌大的宫殿里安静至极,落针可闻。
秀萍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用劲扶着自家主子,让已经失了力气的明贵妃半靠在自己身上。
明贵妃喘着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一杯陈茶而已……竟能让灵韵夫人昏迷?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皇帝明目张胆的偏心。
还没什么证据呢,不过一个奴仆的指证,陛下就将她流华宫中的所有人带走审问,这不是明晃晃地打她这个主子的脸么?
顿时眼前一片模糊,她咬着牙硬撑着站稳。
突然身边多了一双手搀扶,她回眸一看,却是盛娇。
一股怒气不知从何而来,明贵妃一把甩开盛娇,扬手就是一巴掌!
盛娇却已经预判了她的反应。
在这记耳光落下来的瞬间,盛娇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轻轻巧巧地一用力,明贵妃忍不住叫出了声。
好疼,好酸!一整个胳膊几乎都没了力气。
这女人——是怎么办到的!
盛娇撩起眼,轻笑道:“娘娘身子贵重,身份尊崇,像这样动不动就扇人耳光的事情不该由娘娘来做,实在是太有失身份;下回娘娘想教训臣女,大可让您身边的人来,犯不着自己动手。”
明贵妃:……
身边的人?
她如今身边哪里还有人?
盛娇这是故意嘲讽!
盛娇缓缓松开手:“娘娘瞧着脸色不太好,秀萍,还不赶紧扶着你家主子去歇着,要是伤了娘娘凤体,回头陛下怪罪起来,怕是娘娘身边连个熟悉、得用的丫鬟都留不下了。”
秀萍俏脸一白,下意识地就听从她的话,扶着明贵妃坐到不远处的榻上。
榻上铺着青竹制成的凉席,触手生寒,宛若美玉。
明贵妃坐稳了身子,再看盛娇,眼神里已经满是警惕。
对方却慢条斯理地上前,将随身携带的脉枕垫在明贵妃腕骨下,开始替她把脉。
凝望着那张如美玉润腻的脸庞,明贵妃突然问:“你是不是早有准备,你与那灵韵夫人合起伙来害我!”
盛娇不言语。
她越不说话,明贵妃就越恼火:“好你个盛娇,本宫早就知晓你没安好心,再回京城,你根本就是没想让我们母子好过!”
“娘娘还是不要动怒,怒火伤肝。”盛娇温婉道,“娘娘如今也不似从前年轻了,再也比不得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自个儿的身子还是自个儿当心点为好。”
“你——”
“我以为娘娘是个聪明人,怎么说你我也做过好些年的婆媳,娘娘应当了解我才是……从我返京至今,承蒙娘娘不弃,替我做了多少事,挖了多少坑,我还未说一声谢谢,今日总算得空,流华宫中难得这般清静。”
盛娇抬眸,笑得温润如玉,“多谢娘娘照拂,臣女铭记在心。”
“你真敢害我!!”明贵妃咬牙切齿。
“害你?”盛娇以袖掩口,笑得花枝乱颤,“别闹了,我真想害你的话,你以为你还能有今日坐在这里与我说话的机会?从你伤势危重到求我替你除掉疤痕,我能找到不下一百处要了你性命的方式,且我能做得毫无痕迹,全身而退,可我并没有这样做。”
明贵妃眼眸微闪,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思。
“因为这样做太便宜你了。”盛娇抬手,轻轻抚摸着明贵妃的脸颊,“多漂亮的一张脸啊,你年轻时,陛下也曾赞你容貌若晓出明霞,艳光灼灼,可惜岁月不饶人……”
“贵妃娘娘尽可放心,我并不会害你,相反,我希望你好好的,毕竟如今你是我名义上的义母,我还不想失了你这个宫中靠山。”
说罢,她拿出几盒早就备好的药膏放下。
明贵妃一眼认出,这是盛娇先前给她平复疤痕的宝贝。
确实药力惊人,效果显着。
可这会子,面对已经露出獠牙的盛娇,她哪敢再用?
盛娇留下了方子,这才不紧不慢地出了流华宫。
江舟从屋顶上轻飘飘落下,与她并肩而立。
“你怎么跑上头去了?”
“站得高看得远。”江舟上下细细看了看她,“咱们回去吧。”
“好。”盛娇弯唇,“你都看到什么了?”
“陛下当真狠心,那些从流华宫出去的宫人怕是一个都留不住。”江舟唏嘘。
“进了掖庭,不脱层皮下来怎么可能脱身?”盛娇摇摇头,“只盼着灵韵夫人能早些好起来。”
一夜过来,后宫局势已然大变。
灵韵夫人昏迷了几日,终于醒来。
一醒来,她就哭得梨花带雨,攀扯着皇帝的袖子,一个劲儿往他怀里躲:“陛下救我!陛下!臣妾做了个好长的噩梦,梦里有一个叫徐妃的一直在跟臣妾喊冤,好可怕,她满脸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