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贺府,华春院。
锦绣为贺年庚整理着官服,说道,“孟州判出去有些时日,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贺年庚理了理身前的腰带,牵过媳妇的手到外间用朝食,边说:“估摸着快了,没有消息递回来就是好消息,重要的是确保地方百姓顺利途过今年的冬日。”
锦绣笑了笑,为贺年庚盛了半碗小米粥,想到了什么,问道:“此前听你说起,疏州城的官员多数是朝党密网,那么贺大人可查清手底下的人?”
贺年庚无奈一笑,“娘子放心,皇上再怎么说也不会把娘子置于危难,衙门里的几位大人,是从附近几个城里调拔来的人员,根底清白,暂时还是可用。”
莫明有种被调侃的感觉,锦绣郁闷的剜他一眼。
提到萧帝,锦绣心里还是有气的。
凭她男人的本事,怎么样也不至于被安排到这种破落的地方,倘若不愿重用姻亲,大可在那日夜会时就说出来,他们爱也好早些做打算。
这天底下,又非只有入仕才有出头日,他们夫妻俩经商同样也能带着家族孩子另辟天地。
这时,守在门房外的魏娘近前来报,“老爷,娘子,墨白有事相禀。”
用着饭的俩人默然相视一眼,年庚点头道:“让他进来。”
很快,墨白迈步进房,作揖一礼便将手里的信件递上,“老爷,孟州判身边的差役连夜赶马送回来的书信。”
咯噔~
锦绣心头一跳。
方才贺年庚还在说,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这下好了,锦绣忽然觉得自己这张嘴仿佛像开过光一样,什么不好的事包准的。
贺年庚接过信件,粗略看了几眼,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锦绣见状,好奇的眨眨眼,接过贺年庚递来的信纸,只当她看见孟伯弦在信中所述之事,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贺年庚握了握媳妇的手,深吸一口气,带上墨白前往衙门。
锦绣放下车帘,轻轻摇晃手里的团扇,给怀里熟睡的明疏打风,贺年庚用手绢给小丫头拭去额头脸颊上的细汗。
如此恶劣的生态环境,再次让贺年庚心如死灰,同时更觉亏欠妻儿:“这一路辛苦了。”
锦绣神色蔫蔫的弯起一笑,语气里难掩疲惫,“说好的,再苦再难,我和孩子都会随你一同。”
贺年庚心疼的接过团扇,为她们娘俩打扇,“到了地方,你和孩子先好生歇着,把身子养好了。”
锦绣笑了笑,叹了口气道:“听说再走两日便到阳县,眼下越接近阳县地处越是荒凉,想来,接下来三年夫君在任县令事必是份苦差。”
贺年庚点点头,“娘子说的是。”
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三年,赶紧带着媳妇孩子跑路,要是可以,他真想请书上凑,让皇上自个来这片鸟不拉屎的地界开开眼。
贺年庚甚至怀疑,当年他父亲收萧帝为徒之时,可是曾有意刁难过这位未来帝皇,以至于他这个当儿子的拖家带口来还债。
锦绣自然看穿他郁闷的小心思,无奈的牵起嘴角,失笑摇头。
这笔账不仅贺年庚该记着,她这个做表妹的也得狠狠的记上一笔。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萧帝接连几日鼻子痒得难受,总觉得背地里那些个侫臣太不把他这个帝皇放在眼里,成日蛐蛐他成性,回头寻了错处一并削官流放。
锦绣好笑地睨了眼男人放下车窗帘子,颓然闭上的双眼,于是杵了杵他的手臂,“外面有来迎贺大人的官员,您不下车见见。”
贺年庚:……
媳妇这调侃的话,莫明让他更心酸了。
锦绣话音刚落,车窗旁便传来地方官的呼应。
贺年庚深呼吸,颤着手再度撩起车窗帘子,明疏这会也已经醒了,睁着惺忪睡眼巴巴看着爹娘,“娘亲,我们到了吗?”
“嗯。”锦绣轻声应道:“疏儿乖,一会儿我们就到住的地方。”
明疏懂事的点点头,好奇的透过车窗帘子往外看,眏入眼帘的是一个个龇着大牙冲她爹爹傻乐的老男人。
透过隔间的珠帘,看见魏娘身后跟进来的墨白。
待两人近前,贺年庚淡声问道:“有事?”
墨白拱手行礼,而后将手上的紫檀木匣双手逞上:“老爷,娘子,皇上让卑职将此物转交到您二位手里。”
夫妻俩闻言颇为意外,想贺年庚刚从宫里回来不大会儿。
锦绣看着贺年庚接过木匣打开,顿时被匣子里放着厚厚一摞银票啧舌。
“这……”锦绣不明所以然的看了看贺年庚,又看了看魏娘和墨白。
墨白再次拱手道:“皇上让卑职师傅传话,这是帝后私下弥补主子的一点心意,务必请二位主子收下。”
锦绣正愁家里银子吃紧,毕竟需要备上的物件不少,除了买粮食种子,还得多备嚼用,油盐酱醋等等,以上仅仅是为了将来生计,还有穿的用的,要是手头足够,她还想备上鸡苗鸭苗等活物。
到底是灾荒的地界,想来山上长的,水里游的,地上走的,能吃的恐怕是见不着,总不能一大家子去了那里,全都等着灌西北风过日子。
之前,因为萧帝不干人事,把她男人下放到那种地方而心里有怨。
现在,看在匣子里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郁结的心情明显好了些许。
贺年庚见她高兴,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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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从贺宅门前驶离十几驾马车,能带上的家当全都带上,这趟走马上任皆由朝廷派官差相护,官船已在码头候着,船仓放有朝廷拨下来随行的赈灾粮。
年南两口子带着孩子在门前相送,目送马车离去的背影心底多有不舍,海氏眼眶都红了几圈。
只盼族兄嫂这趟差一切顺遂,他们会在上京打理好买卖,等着兄嫂回归——。
马车队伍浩浩荡荡路过京城享有盛名的天香楼,在天香楼二层某座厢房里,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皆注意到这行车队。
十六岁的老三萧旭,抿了口手中茶盏,悠悠说道:“瞧着像是本届的新科状元,父皇倒是舍得将这届进士都外放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