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之仁！\"武铮厉声道，\"摩罗耶威胁的是整个天下！\"
\"那也不能牺牲无辜！\"九儿眼中白光暴涨，\"我堂哥正直温和，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造反。我们应该先弄清丰京为何驱逐流民...\"
两人魂力随情绪激荡，血纹连接处迸出火花。武铮突然按住太阳穴，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闪过——血月下，一个红眉青年跪在祭坛前，周身缠绕着黑红相间的雾气...
\"你看到了什么？\"九儿敏锐地察觉异常。
武铮摇头甩开幻象：\"李恶的记忆...不确定...\"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九儿，\"但你堂哥可能已经接触过摩罗耶的力量。\"
九儿如遭雷击，银蓝眼眸瞬间暗淡：\"不可能...\"
\"我们得通知王永年。\"武铮按住血纹连接处，试图传递讯息，却感到一股陌生阻力，\"奇怪...联系被干扰了...\"
十里外的官道上，王永年猛然捂住眉心。
\"怎么了？\"严正卿勒住马缰。
王永年额头渗出冷汗：\"血纹...有异常反应...\"他努力分辨那种奇特的刺痛感，\"武铮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关于'张傲'这个名字...\"
向宁闻言翻身下马：\"张傲？赤眉先生的本名？\"
\"你认识？\"王永年惊讶道。
向宁从行囊中抽出一本册子，快速翻动：\"《江湖异闻录》有载：'张傲，字子昂，满月教医圣张仲景之后，善使金针渡厄之术...'\"
\"满月教？\"王永年想起九儿的出身，\"那不是...\"
突然，血纹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王永年眼前闪过诡异画面——一个红眉男子站在血月下，而男子身后，隐约浮现着摩罗耶那标志性的红袍轮廓。
\"不好！\"王永年踉跄几步，\"张傲可能已经被摩罗耶控制了！\"
严正卿当机立断：\"改变计划，立刻前往流民大营！\"
第五章 兄妹重逢
流民大营中央，一座简易医帐内。
张傲——左眉红月胎记格外显眼——正在为一名伤患施针。他手法娴熟，每一针都带着淡淡银光，明显不是寻常医术。
\"先生！\"一个亲信匆匆入帐，\"营外来了两个人，说是您的故人。那女子有双银蓝眼睛...\"
张傲的手突然顿住，金针悬在半空：\"银蓝眼？\"他声音微微发颤，\"带他们进来，别惊动其他人。\"
当九儿掀开帐帘的瞬间，张傲手中的针盘\"咣当\"落地。
\"小...小玥？\"
九儿站在原地，十年光阴在这一刻凝滞。眼前的堂哥比她记忆中沧桑许多，但那双温和的眼睛和嘴角的小痣丝毫未变。唯一不同的是，他左眉的红月胎记如今鲜艳如血，仿佛随时会滴落。
\"傲堂哥...\"她哽咽着唤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张傲快步上前，却在距她三步处突然停住，眼神转为警惕：\"等等...你的眼睛...你也进过'红月秘境'？\"
九儿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张傲苦笑，\"看来我们兄妹，都逃不过这诅咒。\"
武铮敏锐地注意到，当张傲说\"诅咒\"二字时，他眉心的红月胎记诡异地闪烁了一下。
医帐内，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篷布上。
张傲指尖轻触左眉的红月胎记，那印记竟随他动作泛出微光：\"摩罗耶称此为'有之种'，但他从不用它控制我。\"
九儿银蓝眼眸微微睁大：\"你...知道摩罗耶？\"
\"知道，而且见过。\"张傲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三年前红月秘境中，他给了我这份力量，然后说...\"他模仿着一个慵懒而威严的声音，'让我看看你能演绎出怎样的人生'。\"
武铮眼中黑气翻涌，李恶的本能让他按住剑柄：\"这不合常理。邪魔赐予力量，必有所图。\"
张傲笑了笑，那笑容让九儿想起小时候他讲解药性时的耐心模样：\"最开始我也这么想。但三年过去，除了偶尔在梦中见到他观察的目光，确实没有任何控制或索求。\"
帐外传来流民们的喧闹声，有孩童的笑语，也有炊具碰撞的脆响。这里不像叛军大营，倒像个乱世中的桃源。
\"他用这些力量做了什么？\"九儿轻声问。
张傲引二人走出医帐。夕阳下，流民营地井然有序：东边是整齐的菜畦，西边是学堂帐篷，中央的空地上，几个孩子正跟着老者习字。
\"三年前我获此能力后，本只想行医济世。\"张傲指向远处正在练习引水灌溉的赤眉军士，\"但看到官府驱逐流民、富户囤粮抬价...我明白了，小善不如大治。\"
他手指轻划，空中浮现出赤红光纹，地面随即裂开一道细缝，清泉汩汩涌出。流民们见怪不怪，有序取水。
\"摩罗耶的力量...\"武铮声音发紧。
\"力量无分正邪。\"张傲收势，红月胎记微微发亮，\"关键在于使用者之心。我能用地火焚城，也可用它煮饭取暖；能以天雷劈人，也能击石取火。\"
九儿怔怔望着堂哥。这与她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医者重合又分离——理想未变，手段却天差地别。
\"丰京为何驱逐流民？\"她突然问。
张傲表情阴沉下来：\"据我们截获的官文，观星台称流民中藏有'灾星'。真是荒谬！老弱妇孺能有什么威胁？\"他看向九儿，\"除非...他们在怕别的什么。\"
武铮与九儿交换眼神。观星台怕的恐怕是混在流民中前往丰京的他们——身负双魂与血纹之人。
众人看不见的维度中，一丝红雾萦绕在张傲红月胎记周围。
通过这缕联系，摩罗耶正慵懒地倚在王座上，欣赏着张傲的言行。他化自在天的宫殿金碧辉煌，无数水晶球悬浮空中，每个球内都是一个正在上演的\"人生戏剧\"。
\"多么精彩的演绎啊。\"摩罗耶轻抿金杯中的琼浆，对身旁侍从道，\"看看这个张傲，比我们设计的剧本有趣多了。\"
侍从躬身：\"主人不担心他反噬吗？\"
\"反噬？\"摩罗耶大笑，\"他连我的存在都快忘了！这才是最妙的地方——绝对的放任，反而造就最纯粹的角色。\"
他指尖轻点，水晶球中显现九儿的面容：\"现在演员到齐，好戏才刚开始...当理想主义者面临真相，会如何选择呢？\"
夜深人静，九儿与武铮暂居的帐篷内。
\"必须告诉他真相！\"九儿银蓝眼眸在黑暗中微亮，\"摩罗耶在利用他！\"
武铮冷笑：\"你以为张傲真不知道？他那么聪明，恐怕早就猜到了，只是选择装糊涂。\"他眼中黑气流转，\"这更危险——明知力量来源却仍使用，说明他已经妥协。\"
\"傲堂哥不会...\"
\"看看他的成就！\"武铮压低声音，\"三年建起这么大规模的势力，你真以为全靠善心？九儿，别自欺欺人了。\"
九儿握紧拳头，李善的白光与愤怒交织：\"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武铮突然按住太阳穴，\"李恶的记忆里有...等等...\"
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清晰——血月下的祭坛，张傲跪在那里，面前悬浮着摩罗耶的红袍虚影。两人似乎在...交谈？
\"他们达成过协议。\"武铮肯定地说，\"张傲不是无辜的受害者，他是自愿的参与者！\"
九儿后退一步，撞翻了水盆。声响引来看守，两人不得不终止争论。但裂痕已经产生——九儿眼中的动摇，武铮眉间的阴郁，都昭示着更剧烈的冲突即将到来。
二十里外的荒庙中，王永年突然从梦中惊醒。
\"张傲...红月...\"他喃喃自语，摸向眉心滚烫的血纹。
严正卿立刻警醒：\"有异动？\"
\"不只是异动...\"王永年冷汗涔涔，\"摩罗耶在通过张傲观察武铮和九儿...但奇怪的是...\"他努力描述那种感觉，\"摩罗耶似乎并不操控张傲，反而像...像看戏的观众？\"
向宁点亮油灯，昏黄光芒下他面色凝重：\"放任一个理想主义者掌握力量，观察其自然发展...这比直接控制更可怕。\"
\"为什么？\"万三揉着睡眼问。
\"因为不受控的变量会引发连锁反应。\"严正卿沉声道，\"尤其当这个变量是张傲这样的天才时...\"
王永年尝试通过血纹联系武铮，却只捕捉到断断续续的片段——张傲邀请九儿留下共建理想国...武铮强烈反对...九儿的犹豫...
最令人不安的是，在所有片段深处，他都感应到一个模糊的\"标记\"——就像猎人给猎物打的记号，静静地潜伏在张傲的力量核心处。
\"我们得尽快赶过去。\"王永年起身收拾行装，\"那标记不是控制，但比控制更危险...\"
\"是什么？\"秦三娘问。
王永年抬头，眼中血色隐现：\"一个'可能性'。摩罗耶随时可以将其变为现实，但现在，他选择等待...享受这个'可能性'带来的悬念。\"
荒庙外，一只红眼乌鸦悄无声息地飞向夜空，翅尖拖曳出几乎不可见的红雾。
黎明时分，张傲带着九儿和武铮穿过层层岗哨，来到流民营地最核心的区域——\"红月之庭\"。
与其说是军营，不如说是一座微型的理想城邦。中央圆形广场上立着一块巨大的赤色石碑，上面刻着《赤眉誓约》：
\"一曰均田亩，二曰平贵贱，三曰共患难，四曰同生死。\"
周围建筑排列如花瓣展开，最引人注目的是十二座圆顶厅堂，门上分别标着\"议政\"、\"育才\"、\"医养\"等字样。几个早起的孩童正在广场上擦拭石碑，见到张傲纷纷行礼，称其为\"先生\"而非\"大人\"。
\"这里...\"九儿银蓝眼眸映着晨光，\"与外面完全不同。\"
张傲红月胎记在朝阳下显得格外鲜艳：\"外面是过渡区，这里才是赤眉军真正的核心。现有居民八百余人，都是自愿加入并宣誓遵守《赤眉誓约》的同志。\"
武铮冷眼扫视四周：\"靠什么维持？武力？\"
\"靠制度。\"张傲指向那座标着\"议政\"的圆顶建筑，\"请随我来。\"
议政厅内呈阶梯环形，中央是发言台，四周摆放着数十把简朴的木椅。墙上悬挂着十二面赤眉旗，每面旗下站着一名红巾束发的卫士——他们左眉上都有一点朱砂印记，与张傲的胎记相似但小得多。
\"红月卫。\"张傲介绍道，\"目前三十六人，每旬轮值十二人监督议政。\"
一位年长的红月卫上前，向九儿和武铮行平礼：\"两位客人，请容我解释我们的公议制度。\"
他详细说明：任何重大决策须经三议——首议由提案者陈述，次议众人辩论，末议全体表决。红月卫在此过程中没有特权，反而要承担更多责任。
\"最特殊的是戒律条。\"老者语气转肃，\"凡红月卫成员，包括张先生在内，若违背《赤眉誓约》，经公议确认后...\"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武铮眼中黑气一闪：\"你们真会处决自己的领袖？\"
张傲坦然接话：\"上月刚处决过一位红月卫副统领，因他私下接受商贾赠地。\"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这是《戒律实录》，所有判决都有记载。\"
九儿翻阅册子，看到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大小案件，其中不乏红月卫成员受罚的案例。最新一页确实记载着某副统领因\"私受田产，坏均平之道\"被公议处决。
午间用饭时，九儿发现餐食完全一样——每人一碗杂粮饭，一碟咸菜，一碗菜汤。张傲与普通居民同桌而食，毫无特殊待遇。
\"傲堂哥，\"九儿忍不住问，\"这些理念...从何而来？\"
张傲放下筷子：\"部分源于满月教'天下一家'的教义，更多是这三年摸索出来的。\"他眼中闪过追忆，\"最初我只想救人，但很快发现救一人不如救百人，救百人不如变制度。\"
他谈起见闻——富户粮仓发霉而流民饿殍遍野，官员一席宴够百家活命...这些不公让他意识到，单靠医术救不了世道。
\"摩罗耶给我力量时问：'你想改变什么？'\"张傲轻触红月胎记，\"我说'人心不公'。他大笑说'那就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武铮突然插话：\"你明知力量来源可疑，还敢用它构建理想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