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冷，戈壁滩上干冷的寒风呼啸，尤其在这山岭之间强风更是肆虐咆哮，即便穿上厚厚的棉衣，都让人战战兢兢。
而工地上劳作的工人休息，就是在这里挖出简易的地窝子，上面搭建木材芦苇避寒，地窝子里面用煤火取暖，但也不敢整夜烧煤，怕中煤气，在睡前都会熄灭。
用不了多久地窝子就会冷起来，里面一排工人挤在土炕上，靠着厚厚的棉被抵御寒冷，都能听到狂风顺着缝隙钻进地窝子的呼啸声，冰凉刺骨的感觉深入骨髓。
宋向上知道这里艰苦，但没想到这里会艰苦到这种地步，他挤在人群中靠着彼此的温暖入睡，耳边鼾声和着风呼啸声汇成睡眠的交响曲。
白天劳累了一天，宋向上已经到极点，虽然条件艰苦，但他很快进入梦乡，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早上有人用力扯他被子才从睡梦中惊醒。
巴拉提皱着眉头呵斥，嘴里骂着让他滚蛋的话，宋向上激灵一下赶紧起床，跑到伙房帮着做饭给工人准备早餐。
一直累得腰酸胳膊疼，伺候完乌泱泱的人群吃完早饭，工人喊着口号再次搬运石头堆起大坝时，他才松口气。
脸上黑云压城的巴拉提神情变得和颜悦色，还给宋向上盛了一大碗苞谷糊糊，配上可口的咸菜，
“向上，刚来第一天起不来正常，慢慢就习惯了，我要不骂你，你也没精神头起来，更不会忙到现在，这一下子就适应了。”
宋向上端着碗狼吞虎咽，肚子里饥肠辘辘，他什么都听不进去，只知道吃东西，吃完饭又开始昏天黑地地忙碌。
一连过去一星期，宋向上才适应这种生活，有精力去看那一点点垒起来的大石坝，看到工人不辞劳苦的忙碌场景。
送饭期间，他看到了刘艺涵的母亲沈月馨，一个容貌温婉的女子，穿着黄军装，戴着羊皮帽子，只不过狂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秀发，容颜憔悴疲惫，但一双俊眼格外有神，正拿着图纸指挥工人建设厂房。
宋向上送饭间隙看到她手上图纸画得密密麻麻，各种设备清单和型号，安装标准与要求，设计规范她每一步都会清楚交代给工人，叮嘱他们认真仔细。
上面的设备勾起宋向上浓浓的兴趣，他看到了水轮发电机的简图和安装标准，看到了修建厂房的配电设备，有标着母线字样的线路图，为水电站生产、运行和维护提供电力支持的设备，包括照明、通风、排水、起重等设备的供电系统，还有场内配电箱、电动机的标注。
除发电外，还有变压器的容量和设定要求，还有开关设备，包括断路器、隔离开关、负荷开关，还有相应的继电保护系统，以及向外传输的线路电压等级分析和线路截面积选择。
水利发电，不只是建设大坝，还有各种电气设备选择安装，要求非常高，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沈月馨正拿着数百张设计图纸，上千张各种安装说明，一页一页研究，向四周的人解释，她忙碌起来忘记了一切，甚至连饭都忘吃了。
期间刘军晟来过一次，给沈月馨热饭，沈月馨接过吃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但两人之间有一种明显的疏离。
宋向上轻轻叹了口气，大人间的事他可以看，但没有任何参与的可能。
几天后，宋向上去送饭时，专门拐到刘艺涵那里和这个小伙伴聊天，他看到刘艺涵正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非常认真，连他走到近前都没有发现。
“写什么呢？这么入神？偷偷写作业呢？小心被人看到了。”
宋向上呵呵笑道。
刘艺涵抬头看到宋向上，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连忙让宋向上坐下，看着宋向上盯着他桌子前的图纸，神色落寞了几分道，
“这些都是大坝、发电设备的图纸，都是我妈在工程上丢弃不用的，我收集起来看看，长点知识，这样我妈会更喜欢我。”
宋向上闻言沉默，不知道说什么好。
反倒是刘艺涵转移话题，一扫落寞，得意道，“向上，你不知道，我妈不要的图纸还有一些勘测报告不仅有意思，而且还很令人振奋。”
“振奋？”宋向上惊讶道。
“对，我妈经常去周围勘测河流，说这里有很多河流可以利用，修建水利设施，不仅能灌溉周围农田，让戈壁滩丰收，而且还能充分利用水力发电，点亮周围百姓家里的灯火。”
“而且我看我妈在上面的分析中说，水力发电是相对简单而且能快速满足大家用电需求的最好方式，应该是近几年政府重视的重点项目。”
宋向上侧着耳朵倾听，快速消纳这些消息。
从小到大，他在父亲管理的柴油发电机灯光下写作业，后来见证茂盛农场引入火力发电机组发电带动更多设备，阿丽娅叔叔谢长风搬来大风车发电，为了攀比父亲用自行车发电。
宋向上见到了柴油发电、煤炭火力发电、风力发电，到现在正在建设的水力发电；看到了电力电压等级的变化，从220伏、380伏、10千伏到、到现在计划使用的电力等级35千伏和110千伏。
宋向上想起老师谢长云给他讲过的电压等级，知道不同的输电等级对应不同的输电距离，在他所见识中得到验证。
几百米外的面粉厂用电，380伏足够，十几公里外用电需要10千伏线路，而且因为距离远、负荷大，问题频发，再到现在几十公里的农场计划35千伏输电，一百公里外的县城则需要110千伏供电。
想起老师谢长云，宋向上几乎下意识想起了阿丽娅，那个骑着白马的美丽女孩子，像高天上的星星一样神秘而骄傲，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阿丽娅在他脑中的印象也由刚开始的清晰渐渐模糊。
随着年龄的增长，总在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到不同的事，脑中的记忆在不断新增和忘记，这是无可阻挡的岁月。
一个冬天，宋向上都耗在了工地上，直到过年他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