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凉丝毫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当之处。
“我的人若不了解透彻，我是不会任用的。如果你想在混沌号上当一个闲人的话，你可以选择不说。”
“您在威胁我？”
“是在坦诚。”
尽管席凉如此说，但江若川并没有感受到对方有多诚恳。
江若川一边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以及可信程度，一边语出惊人，他用拖长的尾调总给人一种爱意缱绻的味道。
像是在打情骂俏。
“那您要了解得多透彻？您又有多坦诚，赤裸相待那种么？”
宿白瞪大了眼睛。
勇！
真的勇！
对着指挥官那张冰霜脸，公然调戏，卧槽，这个新人怎么敢啊？
“呵，”席凉眯了眯眼睛。
他有些意外江若川会说出这样的话，但这种冒犯的玩笑只要对方不觉得冒犯，那便毫无意义。
席凉就不在乎。
他语调沉了下去:“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无所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很显然席凉是不打算放过这一点，非要一探究竟。
江若川看他坚持，也不好再作隐瞒。
他神色眷恋，目光温柔，语速慢悠悠道：“周山风。”
“周山风……是谁？”
江若川抬眼，眸光一片幽幽，只望着人，似乎并不打算开口解释。
鸿渊都替指挥官尴尬。
“周山风是江若川记忆里的男朋友，死在天葵公园的那位。”鸿渊在耳麦中提醒席凉。
席凉半晌才回鸿渊道:“这人不是虚构的吗？怎么会有骨灰？”
鸿渊解释:“我们知道他是虚构的，但是江若川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周山风是很重要的人，甚至可能是他的精神锚点。”
席凉眼皮跳的厉害:“……”
江若川眸光款款，神情之间看不出丝毫生气的情绪。
他目光扫过几人，不卑不亢的说:“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先去熟悉别的地方了。”
鸿渊:“长官，你没关注过56号实验体被植入的记忆信息吗？江若川纪念亡夫的钻石瓶，你却怀疑是某种不知名的通讯工具，这就是踩着脊梁骨羞辱人。长官，你真的有点过分。”
这话有点戳人肺管子，名字也刺耳，席凉想骂句脏的。
什么江若川的亡夫！
江若川就没亡夫！
最多不过就是一个死去的男朋友！
更何况，那些记忆全是虚假的！
难道56号实验体真的会蠢到信以为真，觉得真的有周山风这么个人吗？
都是借口罢了。
席凉眼底浮现出烦躁。
还有早晨那会儿，他好心给他做精神疗愈，反而被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脸上的巴掌印还隐隐作痛……反正他是绝不会道歉的。
江若川随着方圆离开，剩下的几个人一片死寂，空气都不流通。
直到席凉用指节敲了一下桌面，说了两个字。
“继续。”
小早川从一堆绿油油的波状图数字光屏中抬起头。
“有一点很奇怪。在34节走廊，这十个人很明显已经快要杀死江若川了，他们十个人的精神力波纹很稳定，甚至越来越亢奋，而江若川的精神力可是起伏越来越小，差点就拉成平线了——然而！最后我们进去，竟然是那十个人下场比较惨烈，这是为什么？”
宿白想小学生一样举手:“这个我知道！我后续勘察虎鲨号第一个去的34节走廊。除去现场所有人的信息素之外，我检测到一种全新的信息素气味。是一种草木的气息，这股信息素里蕴含着极强的Alpha精神力，具体指征我们还在核实对比，目前数据库中还没有出现过类似的信息素，因此判断不了这种信息素源自什么地方，又是属于谁的。”
“把具体数据给我，我开通最高权限，让联盟一起查。”席凉蹙起眉头。
这些事情的发生都很异常，也不符合情理。
似乎发生江若川身上的事，大多数都找不到很好的解释。
斯普洛夫是，这次莫名出现的信息素也是。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的出现通常意味着事情会渐渐失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席凉坐直了身子，神色凝重。
司北明又问了一些水族馆中产品的后续处理问题，这场总结会议就算是结束了。
*
五天后。
夜半子时。
江若川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外面套着精神向导的白大褂，白大褂的口袋上绣着一截绿色的植物，可能是橄榄枝，也有可能不是。
口袋的边沿，黑色丝线绣出了他的名字。
江若川就静静站在席凉的房间外，不说话也不敲门。
三分钟后，席凉开门，神色不悦道:“56号实验体有蹲守房门的习惯？”
江若川低眉垂眼，身体靠在门沿上，周身透着不太正经的味道。
他弯弯眉眼，神情像是狐狸勾人:“这不是孤枕难眠，来和指挥官坦诚相待来了……”
江若川转进屋子里，环视一圈这个比自己房间大不了几平米的房间，“指挥官住的也这么寒酸么？”
席凉坐在床头，按下揉得发红的眉心，没好气道:“嫌寒酸别来。”
江若川靠在银色柜子旁，垂首看着席凉。他知道席凉深受精神力紊乱的痛苦，但他不会轻易伸手帮忙。
他注视着席凉布满血丝的眼瞳，不咸不淡道:“你帮我救个人，我帮你精神疏导，这交易您稳赚不赔。”
又是救人！
听到这两个字，席凉太阳穴青筋一跳。
抬起眼眸一瞬间狠厉尽显，但又在短短几秒钟散尽。
“你是不是忘记你本职工作就是帮我精神疏导？难道我没给你发工资？”
“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啊。”
江若川说起话来就两种调调，一种清冷清冷的，总让席凉以为他在说风凉话。另一种就是缠缠绵绵的语调，拖着长长的尾音，总让人误会，他对人有意思。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黏黏糊糊的？”席凉松开按眉心的手，冷声问，“救什么人？”
“徐明熙。”江若川把格兰特·淮星发过来威胁他的视频拿给席凉看，补充道，“北塔实验室研究员，他救过我。我欠他一命。”
这时候说话正常多了。
视频里，徐明熙显然是饱经折磨，他浑身是伤，一张脸被揍地鼻青脸肿。
“他们要什么？”席凉语气有几许烦躁。
席凉歪向床头，拉开床头柜，一柜子全是浅蓝色的镇定剂，只见席凉毫不避讳地给自己扎了一针，他缓了一口气，神色明显平静多了。
江若川冷眼旁观:“太子在混沌号的位置。但这只是开始，后面他们会要求得更多。”
席凉淡淡道:“先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