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后，缓缓开口。
“还谈什么家族传承？我们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孩子他爸在他两岁的时候就牺牲了，他妈妈是个性子弱的，没承受住打击，没多久就跟着去了，就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听您这么说，那你们应该是烈士家属，又怎么会？”麦芽有点不解，按理说他们作为烈士家属，部队肯定会护着，又怎么会到了如今的境地呢？
“哎，今天这一切，都怪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啊！”说到这个，老爷子还抬手抹了一把眼睛。
“我本来还有个闺女，乖巧懂事的，眼看她要到相看对象的年纪了，想着就剩这一个女儿了，就给她找个上门女婿，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她和我这个孙子的。
有天开门就看到个年轻人晕倒在我们门前，都倒在家门口了，我也不能坐视不理，就把他扶到了家里。
他也没啥大事，就是饿晕的，后来那个年轻人醒来后，说自己是逃荒过来的，没有亲人了，身上也没有钱了。看他可怜巴巴的，我就把他留下了。
后来看他表现挺好的，在家里都抢着干活，还哄我孙子玩。我就动了找他当上门女婿的念头，问了女儿和他的意见，他们也都愿意。两人结婚后，因为女儿不愿意学医，我就想着教给女婿也行，就开始手把手教他医术，一开始他也是认真跟着我学习的。
可能人心易变，也可能是财帛动人心吧，亦或者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不过短短几年，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止要求我把孙子赶出去，要我将家里的医书都传给他，还想要我把家产都给他，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我们万万没想到，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跑去革委会举报，还往家里偷偷藏了英文书，来自于至亲的举报，我们哪里躲的过去。”
说到这里，老爷子声音都哽咽了，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往下说。
“革委会上门的那天，那个小头目还盯上了我女儿，那个白眼狼居然直接说把我女儿送给那人，我女儿不堪受辱，直接撞墙自杀了。”
说完，老爷子捂着脸，低声啜泣，小孩也跟着哭。
麦芽夫妻俩听后，也忍不住气愤，怎么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人，也不知道他图什么，非得搞得家破人亡，老爷子对他够好的了。
好半天，老爷子才缓过来。
“我要把医术教给你，也不是白教的，我老了，身体也垮掉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希望到了那天，我这个孙子可以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护着他长大。”老爷子慈爱的摸着孙子的头，小孩乖乖靠在他爷爷怀里。
“老爷子，你的身体怎么了？缺什么药我去找。”麦芽想知道老爷子的身体怎么了，有病就治病。
“没用的了，老头子我啊，是心死了，现在苟延残喘着也不过是放心不下我这孙子。自从被举报，家里的亲戚都跟我们断了关系，这孩子本来不用下放的，他爸的老战友要带他走，他不肯，非得跟着我。”
“爷爷，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小孩抱着他爷爷哭。
“乖孩子，爷爷总有一天会离开你的。”老爷子安抚着小孩。
“小苏同志啊，教你医术就是作为护着我孙子的交换条件。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老头子我也不勉强你，都是我们的命。”老爷子自嘲一笑，他知道可能是自己强人所难了，谁会愿意抚养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孩子？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麦芽和谢清默默对视一眼后，起身朝着老爷子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哎，好！好！好！乖徒儿快起来！”老爷子惊喜的扶起麦芽。
“师父，今天准备不足，我下次再送上拜师礼。”麦芽听说过，不管拜什么师，都得有拜师礼。
“不用了，你以前送的那些就当拜师礼了。”麦芽能同意拜师，老爷子就已经很满意了，至于拜师礼，他根本不在意，要是不收徒，自己这一身本领也只能带到地下了。
“师父，一码归一码，拜师礼必须给！”麦芽可不愿意这么随便，拜师礼自己必须好好准备。
“行，你自己看着办吧。”看麦芽坚持，老爷子也随她了，只不过心里又对麦芽满意了一分，希望这回他不会看错人。
“对了，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和弟弟叫什么名字呢？”批斗那天是念过他们的名字，不过麦芽压根没听清楚，那人着重念的都是两人莫须有的罪名。
“老头子叫刘维，我孙子叫刘子杰，今年七岁。以后你叫我刘爷爷，咱们自己知道我是你师父就行了。”老爷子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徒弟，明面上两人最好还是没有交集的好。
“你晚上在家的话都过来我这跟我学医，不过我这也没有医书，你得自己想办法先找一点医书，再找一套银针，或者，你如果有机会去京市的话，可以把我藏好的医书和银针找来。”
老爷子也庆幸自己还是防了那白眼狼一手，藏了一些东西，不然真是……
一想到那个白眼狼，老爷子就恨的咬牙切齿。
“好的，师父！不，刘爷爷，我会去想办法找来医书的，不早了，你们先休息吧，我们回去了。”麦芽也能理解，爷孙俩刚来的时候那惨不忍睹的样子，自己都是看到的，他们这怎么可能会有医书。
麦芽和谢清离开了牛棚，慢慢走在回苏家的路上。
“媳妇，你真的要跟老爷子学医吗？”谢清虽然不反对媳妇学医，但是，那个老爷子毕竟是牛棚的，有点不太方便，虽然他也很同情爷孙的遭遇。
“这还能有假吗？我头都磕了，就差拜师礼了，而且这年头又不能高考，我明年就高中毕业了。本来就有点发愁，不知道毕业后该做什么。现在正好，师傅给了我一个方向。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麦芽郑重的点头，她是深思熟虑后才答应拜师的。
行吧，既然媳妇要学，那以后自己只能多看护着点，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
“不过，媳妇，既然你跟老爷子学医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到时候你的医术总得有个明面上的出处？”
“也是哦，我得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