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原本以为，经过刚才不愉快的对话，阿巴斯爵士肯定会改变主意，不想再聘请他担任助理。
但没想到，就在周方转过身要离开书房时，背后突然传来阿巴斯爵士冷冰冰的声音：
“记得明天早上准时过来。”
周方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就这么离开屋里。
刚才的中年女人就在楼梯口等着，见到周方，便朝他和气地微微一笑。
“请问面试的结果如何？”
周方愣了一下，觉得中年女人这问题问的有些突兀，照理说她应该去问阿巴斯爵士才合理。
不过既然她都开口问了，周方也没必要隐瞒，便答道：
“阿巴斯爵士让我明早开始上班。”
中年女人轻轻点了下头，说道：
“恭喜你了。我是爵士的管家，以后你可以叫我莲姐。”
莲姐领着周方走向门厅，走到一半，周方突然站定，偏头看向她问道：
“莲姐，爵士之前有过别的助理吗？”
莲姐迟疑了一下，答道：“爵士之前的确有别的助理。”
周方知道这女管家不愿在背后说雇主是非，起码不愿在自己这个不知根底的人面前说。
他一脸坦率地说道：
“不是我说，这爵士脾气也太怪了，问的问题也莫名其妙，他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莲姐愣了愣，然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摇摇头道：
“你别多想，爵士的性格是有些特别，但他其实是个好人。”
好人？
周方挑了挑眉毛，调侃道：
“这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了。”
“是真的，每个月爵士会资助孤儿院不少物资，这都是我经手的，绝对不假。”
周方眨了眨眼，这点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莲姐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之前的助理曾经在米诺斯的领事馆里工作过，但不到一个月就被爵士给赶走了。”
“莲姐你清楚那个助理被辞退的原因吗？”
莲姐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莲姐将周方送出大门后，又亲切地和他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将大门重新关上。
周方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一边拿出手机拨给罗密欧。
罗密欧几乎在铃声响到最后时才接了电话，苍老的嗓门先是嘿嘿一笑，然后就开门见山问道：
“面试结果怎么样？”
周方把事情简单说了，接着表示自己有不少问题想弄清楚，两人便相约晚上在15区碰面。
距离日落还有半天时间，周方先搭乘公交车返回24区，在乐开花吃了碗面，顺便让吴冰念叨几句，之后才上楼美美地睡了场午觉。
到了傍晚，周方出门搭车，前往15区。
夜色渐浓，15区自是一派热闹喧哗的景象，沿路都是那种方便移动的流动摊车。
卖什么的都有，其中吃的起码能占上一半。
周方与罗密欧两人随便拣了一个烧烤摊子坐下后，罗密欧便大剌剌地说道：
“行吧，有什么要问的？”
周方想了想，这两天遇到怪事都有些数不过来了，一时竟然有些不知从何问起的感觉。
“老头，那东西当真六百岁啦？”
罗密欧灌了一大口冰啤酒，舒服地长舒一口气，回答道：
“这还能有假，老古董了，三不五时还会故障一下。哪天真坏了都没人能修理。”
这时，两个穿着清凉的年轻女孩从一旁走过，周方瞥了一眼，然后才又继续问道：
“那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机器人还有很多吗？”
罗密欧冷哼一声道：
“能让你随便见到才有问题！”
“真的还有其他的机器人？”
罗密欧咬下竹签上焦香的肉块，嘴里不住砸吧作响，吞下大半后才含糊不清地说道：
“南鹰星应该就剩十来个机器人了，地表上就剩李尚一个，其余的全在天堂城里。”
天堂城？
听见这个名字，不禁让周方一下有些发懵，忍不住抬头朝天空望去。
当然，除了稀疏的星光外，周方什么都没有看见。
天堂城虽然是一座城市，但并不属于南鹰星的地表上的任何地方。
数百年来，它始终高傲地孤悬在海外数百公里的云层之上。
地表上的普通人，往往一辈子都没机会亲眼见到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尽管听来如同传说里的仙境，但从任何现实的意义上来说，天堂城其实才是脚下这颗“南鹰星”的真正统治者。
尽管那里的居民从出生到死亡，也没几个人有机会真正踏上这片广阔的土地。
对周方这个刚穿越过来的人而言，这个地方对他来说也和外星球没太大区别了。
“那些天堂城的人也用机器人当公务员？”
“放屁，什么公务员。他们可爱这玩意了，天天就当祖宗似的供着，就怕哪个零件被风吹一下就突然坏了。”
周方愣了一下，这是当作吉祥物来看待了。
罗密欧又灌了一口啤酒，然后接着说道：
“只要随便哪台机器人出点故障，立马就会成为全城最重大的新闻。说不定与米诺斯帝国开战都没这事引人关注。”
周方怀疑地看向罗密欧：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天堂城？”
“你懂个屁！我知道的事情可多了！用不着亲自上去。”
周方耸耸肩，这事他没法核实，也只能姑且听之。
想了想，换个话题问道：
“我问你，阿巴斯爵士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古怪？”
“他不是米诺斯帝国的贵族嘛，怎么能在南鹰星上做研究？”
罗密欧鄙夷地看向周方，嘲讽道：
“怎么，你怕啦？”
周方自然不会被这么拙劣的激将法所激怒，耸耸肩道：
“当然怕，我可不想莫名其妙被当成间谍抓去枪毙。”
“间谍？阿巴斯这个老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朋友都没有一个，哪里来的本事做间谍？”
“即便你说的是真的，他的行为也未免有些鬼祟。他究竟是做什么研究的，干嘛要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
罗密欧嘿嘿怪笑几声，颇富兴味地瞧着周方，说道：
“这么点小事就让你唧唧歪歪个没完，真是没出息！”
周方有些不耐烦了，反唇相讥道：
“你有出息？你有出息窝在这个穷乡僻壤干嘛？”
罗密欧双眼一瞪，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骂道：
“臭小鬼，信不信老子马上就能把你丢到海里去喂鱼！”
“不信。”
“你——”
气氛正紧绷之际，烧烤摊老板适时地出现，送上一盘花生米，又说了两句笑话，算是为两人打了圆场。
罗密欧依旧有些吹胡子瞪眼，闷头吃了几串肉后，又灌了几口啤酒。最后脸色总算平复下去，没好气道：
“迟早你这小鬼会知道我罗密欧的厉害。”
周方也不接下这茬，自顾自地问道：
“那阿巴斯究竟是做什么研究的？”
罗密欧哼了一声，不怎么甘愿地答道：
“他是来南鹰星研究古代宗教的，计划去几个南瓦人的聚集地做田野调查，目标是找到传说中的古代神庙。”
周方哦了一声，起先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跟着脑中念头一闪，才突然意识到这话其实大有问题。
“老头，这话不对啊，南鹰星是星际时代的殖民星球，哪来的什么古代神庙？”
罗密欧咂吧了一下嘴，冷笑道：
“那你就要去问阿巴斯了，我哪里知道他在抽什么风。还整天疑神疑鬼，担心有人觊觎他的研究成果。”
周方愣了愣道：
“这就是他神经兮兮的原因？他怀疑有人想偷他的研究成果？南鹰星的古代神庙？”
“就是这样。”
周方脑中回想起阿巴斯爵士的阴郁苍白的容貌，不禁觉得这性格与他的气质倒也算相得益彰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
“即便是这样，一个米诺斯的贵族在婆娑联合的领土上做学术研究，真的没有问题吗？”
“要说你这种土包子就是没见识，别说现在没打仗，就算正在打仗也得继续做生意，何况只是一个研究古代宗教的学者。这种事用不着你去操心。”
周方还是有些不能释怀，道理他倒是懂，但是否真像罗密欧说的这么无关紧要，恐怕还要两说。
沉吟片刻后，周方说道：
“反正这工作是你们外事办给介绍的，出了麻烦你可得给我搞定。”
“放心吧，有事包在老头我身上。”
罗密欧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小鬼，你知道婆娑联合和米诺斯帝国一共打了多少次战争吗？”
周方皱了皱眉，这问题他还真是不清楚。
在他印象中，只知道这两大势力在宇宙里打了都快有一千年了，大大小小的冲突加起来估计是数不胜数了。
“不知道。”
罗密欧啧啧两声，看着周方的眼神像是在看着路边吃屎的野狗：
“七百多年来，婆娑联合和米诺斯间的战争持续不断，打打又停停，小冲突不说，大规模的战争已经打了二十三次。”
周方一怔：“这么多？”
“告诉你，第二十三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