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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云层里闪烁着诡异红光。

北境阴山方向的战事尚未平息,菌丝风暴与冰裔族群的纠葛余波不断。

然而在南诏群山另一隅,有一片久无人迹的虫谷——

传闻自南诏灭亡后便被瘴气封锁,外人少有踏足。

虫谷遍布乌黑沼泽和毒雾。

此时此刻,雾气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虫笛声,高低错落,宛如无形利刃刺向人耳膜。

笛音似悲似哀,又透着森冷的傲慢。谷

底那片暗红菌毯上原本摇曳着无数噬魂蕈,却在笛声响起时竟突然倒伏,如同接受号令的朝拜者。

沿着谷底往上,一条凹陷山道可见斑驳青铜刻文与祭祀石柱,昭示此处乃古南诏旧地。

尘封多年的通路被孢子再度腐蚀开来,露出蛛网般裂痕。

借着微弱的夕光,可看到一个赤足女子正慢步走出青灰色雾瘴。

她腕足皆挂着青铜铃铛,腰间插着一支九曲竹笛,笛身刻满凶煞“傩面纹”,在阴风里滴溜溜发亮。

每当她轻抚笛孔,便见透明的蜉蝣从笛孔中钻出,振翅环绕,携带菌丝在空中编织某种“悬棺”图案。

那女子嘴角噙冷笑:

“二十年了,顾氏的盗蕈贼……以为当年斩断母株便能万事太平?却没料到,这虫笛还能唤回母株的痛觉。”

她语调并不高,却透着一股森寒怨毒。

笛音随之变得尖厉,震得谷底噬魂蕈簌簌作响,争先恐后倒伏。

从远处看去,宛如大地匍匐。

就在这时,谷口传来杂乱脚步。

柳如絮、菌丝女童,以及跟随的两名北境残兵互相搀扶走入虫谷边缘。

她们原本在阴山驿站遭遇冰裔袭击、又见顾清绮等变故,匆匆循某条隐秘线索追来。

柳如絮身染重伤,气息微弱。那女童也是神情萎靡,背后菌丝断裂多根,似在驿站鏖战里受创。

可当她们踏进此处瘴气的一瞬,女童脸色骤变,好像受了笛音牵引似的哀鸣起来,胸口脉络泛亮。

“啊……”女童腹部浮现一个门枢形纹路,遇笛音后闪着白金色光。

她口吐南诏古语,声若咒文:

“……虫笛……归序……锁蕈……献祭……”

柳如絮惊骇:她又在说什么预言式言语?

赤足女子察觉到她们的到来,冷冷瞥向柳如絮一行;眉间血灵芝红痣微动,唇角勾笑:

“噬魂蕈竟藏在顾家女血脉里?果真大胆。既然来了,就别想再走。”

那女子轻抚九曲竹笛,笛音激昂陡起。

霎时间,谷底所有噬魂蕈高高弹起,仿佛接到指令对准柳如絮等人!

柳如絮见状仓皇想运转体内冰灵芝之力,可刚释放一点寒气便被自身伤势所阻。

她被冰裔与驿站劫后身心耗尽,无力全盛出击。

只得勉力拔出骨剑——那剑形由冰灵芝凝成,上面雕的夔纹暗淡多时。

当她吹响骨剑剑柄部微孔时,勉强发出一段对抗虫笛的旋律。

瞬间她周身浮现淡淡冰蚕丝,将她护在薄茧中。

可那薄茧力量有限,被虫笛音波震得龟裂,柳如絮喷出一口逆血。

菌丝女童亦受笛音影响,节肢抖动不休。

她眸里闪过红光,几乎神志不清,呜咽着趴在地面。

与此同时,天上钻出的透明蜉蝣群也扑向顾长风头颅——

它被柳如絮从上回带着,现藏在随身行囊里?

若先前在驿站曾毁灭,但或许还有残留……蜉蝣破坏了头颅周围菌丝,里面那玉种突显。

那玉种一遇虫笛音,竟发芽长出藤蔓,并露出天竺梵文——却是镇魂经,还倒写着,让人倍感神秘!

柳如絮见之,心跳不已:玉种与镇魂经倒写?说明这是一种邪逆之法?

赤足女子见状更露凶光,喝道:

“当年剖开母株,以为斩断源头,却不知虫笛能呼唤回牠所有痛觉与怨魂。今既现世,就让你等尝尝南诏真正的厉害!”

虫谷战况正烈,柳如絮的骨剑音渐渐顶不住对方虫笛。

忽然空中一阵青烟卷来,三缕青烟自遥远处飘入谷地,如有灵智般盘旋数圈后在地上凝成日晷的虚影:

一人自晷影交界处现身,身披黑斗篷,面容隐没暗中,宛若幽冥深处的行者。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追魂香,幽光闪烁如天上星斗:“子午香烬……原来在此刻。”

柳如絮一见他出现,只觉笼罩全场的虫笛声稍有停滞,那赤足女子面色微变,似对幽冥行者也抱有忌惮。

幽冥行者朝柳如絮微点头,语调冷淡而有力:

“寅时三刻之柳如絮,托我传话:切莫让巫咸玉种见子时月光。”

柳如絮一愣:“寅时三刻的我”,这是何意?

她现是申时后过来的自己啊?难道这是“自己”在别的时空发出的警示?

幽冥行者甩手将一撮追魂香灰洒在地上,青铜螭吻香炉亦在他背后显现。

三缕青烟重新浮起于日晷周围,幻出不同时辰柳如絮的剪影:

寅时者:腹部生菌花,痛苦呻吟;

辰时者:双目尽眇,空洞无神……

这些影像像穿越时空投影般交叠。

柳如絮看得心惊:那是自己各个时段的“命运分岔”,假若继续错误选择,她可能落得子时彻底被虫笛支配等悲剧?

幽冥行者轻叹,将斗篷撩开,露出内里缝满顾氏早夭儿生辰帖,有男有女,有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乃至更久远年代,可见顾家“圣女”血统多次夭折的证据。

此刻,顾清绮(或其躯体)在虫谷某处的战斗仍进行,她忽然感受到这股时空变动,冰火重瞳流出殷红泪水。

她下意识抓向香炉的手,却只抓到晷针虚影,一扯之下扯出一截焦黑脐带!

“原来我才是门枢的产婆……”

顾清绮恍然苦笑,“当年接生的……根本不是稳婆,是……自己父亲之邪术?!”

她大脑轰鸣,回忆起她幼时被人塞进青铜血瓮的隐痛:

她不过是造门关键的“产婆”,为让幽冥门降临人间?

几处激战后,南诏虫谷与北境阴山各路局势逐渐汇合到南诏神庙地窟深处。

那里,母株根系缠绕着一个青铜血瓮。

经多年隐蔽养分,其规模惊人。

地窟里灯火通明,赤足女子(南诏祭司)正用匕首割腕,滴血浇到瓮沿符咒里。

那血与菌丝融合后,母株立刻发出刺耳尖鸣,腾起无数菌丝编成傩戏面具,像在黑暗里狞笑。

“该还债了,顾家姑娘——”那祭司面容阴狠,“你体内可是南诏王族的叛血,还想逃?”

正当祭司要催动仪式,忽见柳如絮与菌丝女童闯入地窟,皆满身尘土血迹,但眼神依旧坚毅。

柳如絮锁骨处刺青再次灼烧,她猛觉巫咸与母株对她发出召唤。

冰灵芝忽然析出一只银铃落于她掌中,“叮”地一响,引得地窟阵阵回声。

菌丝女童看见那铃顿时瞳孔收缩,好似启动了更深的记忆?

祭司欣然狂笑:“对,正好都来了。你这叛血之女,你娘当年也背叛南诏王室,如今受死吧。”她拔出匕首奔向柳如絮。

柳如絮硬撑骨剑格挡,却几欲力竭。

那女童忽扑向母株根系,将腹中门枢纹烙在青铜血瓮表面!

瓮上青铜饕餮纹立刻张口吞咽菌毯,似在互相反噬。

地窟里轰轰隆隆晃动,血瓮与母株纠缠势力相互交织,更添波澜。

母株见女童上门,陡然吞噬她后开出并蒂花,花中分别呈顾清绮与柳如絮面容虚影!

那花朵合二为一,如魂魄纠缠,散发红蓝交叠的妖异光辉。

地窟血瓮底部骤现南诏王族密卷记载:

噬魂蕈需用至亲脊髓喂养,方能开启最终共生仪式。

这时,幽冥行者再度现身,或许在上方洞口俯视:

“呵……好戏还未了。既然母株吞了女童,就等血蕈共生完成。”

可他话未说尽,又似要搞破坏。

柳如絮看在眼里,却无力阻止。

她体力几近极限,口中呼吸急促:

“不……不能让母株彻底共生……”可双腿一软差点倒地。

幽冥行者目光忽闪,祭出子午香,猛然刺入柳如絮锁骨胎记处,嘶啦一声扯出半截带刺青铜门栓,似将她身体里隐藏的某种门组件抽离!

她痛彻心扉,惨叫连连。

祭司见到门栓,更是面露狂喜:

“哈哈,原来你就是门枢之人,早该想到。当年镇北侯夫人产下胎时,就注定你要担此宿命。”她说着,双眼放光。

柳如絮再度意志动摇,却一边抗争。

她终明白自己与沈易等人命运早被父辈或巫咸布局,皆成牺牲品。要想翻转,只能赌最后一击——

地窟摇晃愈烈,血瓮表面花纹不断吞噬母株菌丝。

并蒂花盛放如烈焰,顾清绮与柳如絮容颜似在其上交替闪现,令女童已被吞噬不见踪影。

幽冥行者、南诏祭司、冰裔族长等或在地窟或在虫谷四周暗处盯视,似都想夺得这场“共生仪式”的最终胜利。

而柳如絮胸口血流如注,青铜门栓被扯出,导致体内噬菌株失控,气若游丝。

她勉力朝那并蒂花踉跄移动,想阻止它与母株完成合一。

沈易则下落不明——先前玄冰中蠕动的昆仑玉胎?

究竟被何人带走或留在阴山?这波谎言与真相交织越发扑朔。

彩云裂隙处,微弱日光透来,仿佛为这深渊带来一点点微茫希冀;然而离真正的破局,尚有数次死战。形势依旧险恶无比。

在无尽嘈杂的虫笛与魂怨交响中,柳如絮最后一丝清醒化作心底誓言:

“即便伤痕累累,也决不再屈服。”

一场关于母株、噬魂蕈、青铜门枢与南诏王族叛血的终极对决,正式进入更深层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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