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吃了近期最安静的一顿饭，饭后，依旧是沈嘉周利索的把碗筷收进了洗碗机里，出来时，温书乔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在她背后站了一会儿，随后又折回了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才坐在她的身边。
温书乔接过水：“谢谢。”
她双手捧着杯子，水的热度将她的手掌也染了几分热意。
沈嘉周只是微微耸了下肩膀，他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水，随后放在茶几上，顺势拿起了摆放在一旁的相册。
温书乔有点看不明白沈嘉周了，她也将杯子放下：“你到底要说什么？支支吾吾的，这可不像你。”
沈嘉周没回答，只是抿着唇，将自己昨夜夹在相册里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递给了温书乔。
温书乔接过相片，快速的看了一眼，是温知夏和灿灿最后的合照。
她问道：“怎么了？”
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她想要把相片放下，便听见沈嘉周说道：“相片背后的字，我看见了。”
温书乔的手顿了下。
她当然知道这张照片后面有字，但也知道沈嘉周是看不见的。
温书乔几乎是下意识的把照片翻了过去，还是之前看见的那样，并没有别得内容。
沈嘉周说他看见了背后的字……
他看见了？
她有些发懵的扭头看向沈嘉周：“你看见什么？”
沈嘉周将脑袋凑过去，看着那一小段话，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和温书乔看见的，一模一样。
念完之后，他将目光落在了温书乔的脸上：“上次在翡翠，你想和我说却说不出来的话，是不是这个？”
温书乔已经不会说话了，大脑飞快旋转的。
沈嘉周能看见了？沈嘉周为什么会看见？！
她能看见，是因为她是个外来灵魂，但沈嘉周呢？
沈嘉周直起身来，嘀咕道：“看你这反应，我应该说对了。”
说完，他起了身，拉开了沙发旁边的小斗柜，将里面的东西也拿了出来。
温书乔认出来了，那是温知夏的日记本。
沈嘉周拿着日记本在她身边再次落座，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道：“这个，我也看见了。”
虽然今天没有想出头绪，但沈嘉周却回忆起了一些细节。
当时温书乔是问过他一句的，能不能看见这上面的字。
温书乔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日记本上，沈嘉周跳海的事情就这样赤剌剌的摆在了面前。
沈嘉周放下了日记本：“难怪，那天我做了噩梦，你让我不要去海边，应该也是因为篇日记吧。”
温书乔逐渐的回了神，她没有回答沈嘉周，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看见的？”
“昨天。”沈嘉周如实道：“从楼上下来后，看见有照片没收好，我帮灿灿收进去的时候，看见了，从前我没看见过。”
灿灿爱翻这些照片，他和温书乔都陪伴着看了好多次，包括后面的话，他也念了不少。
但以前根本看不见这些字。
沈嘉周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能看见了，但我就是看见了。”
“难怪你要出门，还去了翡翠。”温书乔这会儿想明白了：“你昨天回来怎么不直接来问我？”
“不想打扰你睡觉。”沈嘉周道：“我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毕竟这件事对于他来说……过于震惊又难以接受。
表面虽然平静，但内心早就像雷轰过一样，片刻不得安宁。
温书乔轻轻咬住了下唇，思考怎么回答沈嘉周的话。
沈嘉周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书乔，你又是谁呢？”
慢慢的，温书乔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旁人的身上，与他四目相对时，却怎么也挪不开了。
好一会儿才有些涩语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嘉周也丝毫不遮掩，他道：“我其实一直都觉得有一点奇怪，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化那么大。”
“人在遭遇一些事情之后，性格就是会变的。”温书乔回答道：“不奇怪。”
“我没有说性格。”沈嘉周道：“苏书乔十指不沾阳春水，但你却什么都会做。苏书乔为了身材管理，常年吃得清淡，可你却是辣口，我吃辣都适应了好久的时间。而且你也根本没有隐藏，处处都和苏书乔不一样。”
“你可能会说，这些也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训练出来，那字迹呢？”
温书乔有一个记事本，上面记录的都是学摄影以来的知识点，刚开始学的时候，她有很多都不太明白，就保持了随手记录的习惯，有些时候去问问老师也十分的方便。
沈嘉周其实也看过好几次，但他都没放在心上，今天重新把所有事情都串一串后，他才发现不太对。
什么都可以短时间训练，但字迹没办法，苏书乔和温书乔的字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笔锋，转折，落笔点都完全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习惯，她们的习惯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人可以在遭到巨大变故，性格变了，会学习了，但从小到大写的字是不会骗人的。
就算要改字迹，也得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才是，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
而且他那份调查的资料非常的详细，苏书乔在离开苏家后，一大段时间都在忙活生计，根本没有时间去“练字”。
他今天甚至连双胞胎都想过了，但只一秒就被自己否决了。
……好敏锐。
温书乔被弄得说不出话来。
沈嘉周见她不说话，喉结上下滚动着，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是发虚的。
因为这件事非常不符合常理，甚至是异想天开。
但看见温书乔这副模样，他的心却落实了。
以他对温书乔的了解，事情如果不是这样，肯定立马就反驳解释，可她偏偏沉默了。
沈嘉周往后靠了靠，靠在了沙发上，他目光垂落在了日记本上，轻声问道：“我四十多岁的时候，真的跳海了？”
温书乔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温知夏应该不会乱写。”
二人沉默了下来，房间里这会儿只有电视发出声响，电视播放着最近很火的一档综艺，综艺里面的明星哈哈大笑，和客厅里的气氛简直天壤之别。
沈嘉周轻啊了声：“原来我也只有十几年或者二十年的光阴了。”
温书乔也轻声回道：“事在人为，现在你和灿灿都已经脱离沈家了，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沈嘉周和灿灿身上没了沈家的拖累，肯定能长命百岁。
沈嘉周只是勾了勾唇，眼底却没几分笑意：“是吗？”
他自己都不太信。
其实对于自己的死亡，沈嘉周反倒是很快就接受了，他并不在意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在意的是灿灿。
“虽然她没有详细的写，但我大概能猜到为什么。”沈嘉周道：“因为灿灿，我没办法彻底脱离沈家，还要强压他们，不许他们冒出头。”
现在虽然已经是新社会了，但对于他们这种“大家族”来说，厮杀争斗只会更加厉害。
他完全能明白自己当下的选择，要是温书乔不为他兜底，他的选择，可能也是和另一个他是一样的。
在沈家，亲情是最可有可无的东西，利益才能收揽人心。
温书乔拿着水杯，又抿了一口。
沈嘉周侧头看她：“书乔。”
温书乔握住杯子的水杯，起身说道：“我去接杯水。”
但步伐还没迈开一步，垂下的手就被抓住了。
温书乔微微回身看过去。
沈嘉周正抬眸看着她。
他的眼睛此时如同深不可测的海底，像是要将人深吸进去。
“我不想听你糊弄我的话。”沈嘉周低声道：“我只想知道，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