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的话吓得乐易一个哆嗦，差点结界没撑住。
他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处于无意识状态中的鹿凌霜，暗呼侥幸：
幸好没有把傅诗嘉给拉进来。
要不然被她看到了陶然、听到了她的话，真不知如何解释了。
收了鹿凌霜？
虽然陶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乐易听出来她是认真的。
她是真的希望自己救下眼前这个才见过两次的女孩子。
至少，延续她的生命？
陶然见乐易没说话，她自顾自说道：“她这样一个人……不该是这种下场。”
她的声音哽咽了，眼角蓄着泪花。
房姐也长叹一声：“这次的时机也不是很好……等她失控吧。”
失控吗？
下一次会是什么？
乐易心中一凛。
十几分钟后。
他们从结界里出来，体感上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实际上现实时间才过了不到两分钟。
在乐易重新恢复行动的第一时间，守在一边的傅诗嘉就往鹿凌霜身后靠，稳稳托住了软倒的鹿凌霜。
她紧张又兴奋地叫起来：“乐易！……结束了吗魔潮？”
没等乐易回答，她自己感知了下，又喜不自禁道：“没了，退了……哇，你的结界有点说法……”
但是很快，悲戚之色浮现在她脸上。
“小鹿……”
“我该怎么办啊……没法编了啊。”
她意识到，自己的谎八成是扯不下去了。
连续的两次离奇昏迷，和昏迷前奇怪的魔力流动……
小鹿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是魔女了？
半小时后。
园区外、某条远离车祸现场的街道。
一间清幽的咖啡店里。
已经醒过来的鹿凌霜，神情委顿，她坐在傅诗嘉旁边，正对着乐易。
陶然坐在乐易的手边。
不过除了乐易，没人看得见、听得见她。
鹿凌霜：“我是魔女，对吗？”
她作为傅诗嘉的“守护骑士”，对魔物、魔人相关的基本常识自然也是知道的。
更何况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就算没有刻意去了解，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一边的傅诗嘉很不争气地率先“缴械”，捂嘴抽泣了起来。
秘密不攻自破，答案已经尽在不言中。
鹿凌霜的脸瞬间更没了血色。
傅诗嘉一耸一耸地哭着，慢慢地，两个人挨到了一起，她倚在鹿凌霜肩上，手捂着脸。鹿凌霜没有哭，但眼睛也红了。
乐易坐在她们对面，相对无言。
过了十来分钟，傅诗嘉止住了哭泣，两人一起去了一趟洗手间后，重新坐了回来。
鹿凌霜先开口道：“老傅，乐易，你们给我说说魔女吧。”
傅诗嘉的情绪自我调节能力还不错，刚才整个人已经崩溃了，但是这会已经缓过来了，她把她知道的魔女相关知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讲得思路清晰、主次分明，甚至还有点吸引人？
某一瞬间，乐易甚至有种错觉，自己正坐在一间中学的教室里，听班级里最受欢迎的女老师讲课。
他甚至有点怀疑，傅诗嘉是不是入错行了？最适合她的工作不是什么收容师，而是老师？
有点敏感在身上的傅诗嘉似乎听到了乐易的心声，她斜着眼看过来，有点傲娇地说道：“我师大毕业的，当过两年老师……”
破案了，非科班出身，半路出家。
这女人看来也是有故事的。
她说得已经很好、很全了，把一个普通人可以了解、有必要了解的关于魔女的知识点悉数讲给鹿凌霜，乐易觉得，换成谁来也不会说得更好了。
鹿凌霜听了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平静地总结道：“也就是说，我再来一次魔潮的话，就铁定死翘翘了？”
终于说到了这个无法回避的话题。
傅诗嘉表情难受，苦着脸道：“理论上是这样。一般我们称为魔女失控。这次魔潮相当于……魔女解体前的征兆。”
鹿凌霜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是魔女的事实，她有点好奇地问道：“魔女在失控后，如果没有被净化，一般要多久才会死亡呢？”
傅诗嘉：“这个没准的，理论上短的几个小时，长的几天？这我也不是太清楚……乐易？”她看向乐易。
乐易回忆了一下经典教科书里的知识点：“确实，没准的，短的几小时内，长的十来天吧好像。”
鹿凌霜轻笑道：“那如果我下次魔潮来之前，找个偏僻的山沟躲起来，谁也找不着的那种，是不是还能苟且偷生多活几天？就不用担心被你们这些收容师给净化了？”
傅诗嘉神情复杂，又看了看乐易。
乐易觉得鹿凌霜的心态已经算很不错了，都能自己开自己的玩笑了，于是他直言道：“一般来说，魔女失控后，很难长时间保持理智了……”
他的话没说完，坐在对面的鹿凌霜脸色讪讪，低下头，又沉默了下来。
她明白了乐易的意思。
过了一会，她抬起头，轻声道：“我没有什么牵挂，但也不想像一个野兽一样死去……老傅，有什么办法控制我下一次魔潮来的时间吗？”
傅诗嘉的表情更难受了，几乎又要哭出来：“这个也没准的……”
“你刚才不是说有种叫催熟剂的东西？……”
“那、那玩意就是立即见效……原地爆炸啊。”
“那不正好吗？与其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我自己先喝了，一了百了。”
“那玩意很贵的，而且市面上很难买到……再说了，要一了百了，喝农药也是一样的……”
“也对。我想走得安详一点，不想搞得满地都是血。”
“……”
乐易见她们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得劲，果断打断她们：“两位！”
“听我说。”
她俩不说话了，齐刷刷地看向乐易。
傅诗嘉眼中眸光闪动，静待他的下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着年纪就比自己小几岁的大男孩，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的信赖心理，二人互动的时候，节奏都是下意识地按他的来，明明对方并不是一个性格张扬强势的人啊！
鹿凌霜也怔怔地看着他，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跳却加速。
“他想说什么？”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魔女了？”
“那天他搭讪我，是不是想好时间到了就净化我？”
“还有救吗？我这种冷冰冰的性格，别人就算有意，也早就缩回去了吧？”
“老傅跟他什么关系？怎么觉得老傅有点不对劲……”
“不是。不对劲的人是我……”
“……没救了我。还不如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算了。”
“……”
她思绪纷杂，原本已经有些放下的心又变成一团乱麻。
这时，一直安静地坐在乐易旁边的陶然突然贴着他耳朵说道：“易哥，收了她吧，她喜欢你。”
一句话差点让乐易绷不住，已经到嘴边的话差点憋了回去。
对于陶然的“捣乱”举动，他不敢做任何回应，只能装作没听到。
乐易没让她们等太久，他认真道：“我想说的是，咳、咳，你们不用这么严肃，放轻松。天没塌呢。”
“我们讨论是基于以下事实和前提，你们看我总结的对不对。”
“鹿凌霜是魔女，这个已经没有争议了，虽然大家都很难接受。”
“以她之前魔潮的频率和目前的状态来看，她下一次魔潮到来，几乎可以肯定就是她魔女失控的时候。”
“虽说魔女失控也存在不确定性，有可能是下一秒就来，也可能是几天后、几个月后，甚至几年后才来。但是以小鹿之前的魔潮频率，几年后才来的可能性不大……”
“目前，世界上对魔女的认识还很少，只知道魔女不可逆，魔女不可收容，只能净化。”
“主流对付失控魔女的办法也很少，要么任其自生自灭，要么通过收容师净化。”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鹿凌霜有些失神的眼睛，轻声道：“我想说的是，鹿凌霜，你还想活吗？”
不等她开口，乐易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肯定还想活下去的，谁不想活下去呢？……你在无意识、魔潮来袭的时候，都会凭着本能用魔力治疗别人、治愈那些被车撞的伤者，肯定有着很强的求生意识。”
“像你这样的一个人，如果我没看到就算了……现在我看到了，知道了，就不能不管了。”他说话的音量慢慢提高，情绪也激动了起来：
“我想说的是，”
“鹿凌霜，你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