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高焕醒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房间,一时微愣。
仿佛没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门外隐约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唤回了高焕的神智。
他穿着拖鞋走出房间,顺着声音来到厨房,看见背对着他在厨房做早餐的余惜。
余惜听到脚步声,在热水的咕嘟声中转过头,带着烟火气的温柔面目落进高焕眼底。
他神情有些恍惚。
觉得这种场景分外熟悉,可即使搜遍脑海的记忆,他也没有经历过类似的画面。
或许这就是前世今生的感应吧。
这感应让他情不自禁走上前,靠近了余惜。
他看了眼她在做的早餐,应该是准备做阳春面。
水越滚越开,原本在厨房里忙碌的人却迟迟没有把面条下进去。
因为高焕忽然抱住她,声音有些茫然地说:
“我从来都不喜欢吃面条,可看着你准备做,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非常渴望…还有怀念的感觉。”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能带给他过去感受不到的温馨感、一种能让他甘于平淡的感觉。
这种感觉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想法,就是不再去做那些会弄脏污染这样温馨日常的血腥事情,只沉溺在她给的这样平常却不让人感到乏味的生活里。
余惜静静听他说完后,头亲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
“我给你做过很多次,你从来没说过喜不喜欢。”
“不过每次我做的你都吃完了,我才以为你不讨厌。”
高焕严肃地纠正:“你是给前世的‘他’做的,不是给我。”
“从今天起,你要给我做很多次。”
余惜清浅一笑:“好。”
两人吃了一顿满足的早饭后,余惜带着高焕去了解当地的高中。
毕竟高焕现在只是个准高中生而已。
高焕知道她的年龄比自己大三岁,是刚好成年的年纪,不免有些郁闷。
从前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总归是随心而动、肆意而为,现在一想到高中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竟然觉得难以忍受。
可这种烦躁的感觉不是催生了他嗜血的欲望,不是让他控制不住去收割谁的生命,取而代之催生的是他对余惜的眷恋,一种非常强烈疯狂的、想时时刻刻待在她身边的欲望。
“我们会一直住在一起,你放学回来就能看到我。”
高焕不受控制地被她的前半句话哄得心花怒放。
冷酷的面容维持不住,轻轻翘起嘴角。
然后就又听见她说:
“等你到了法定年龄,我会和你结婚,无论结婚前结婚后,我都会管着你。”
她的眼睛美好得像静谧湖水中倒映的柔柔弯月。
“我不会让你杀人。”
高焕脸上的喜色一僵。
所以前世的那个他,后来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犯吧。
他的眼底深藏一些不安和犹疑:
“最后我们…”
她笑:“我们没有在一起。”
高焕紧追着问:“是因为我是杀人犯吗?”
她点头:“是。”
高焕低了头:“我知道了。”
余惜牵住他握成拳的手,声音轻缓却又冷静坚决:
“如果你还是和前世一样,让我发现我没有办法改变你,那我只能认命,接受事实——”
“离开你。”她仰起头,眼中的温情逐渐消失,最终说道:“不再强求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高焕一瞬间紧紧反握住她的手。
几乎攥得她指骨作响。
可余惜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眉毛都没皱一下。
高焕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心里强烈的不安和烦躁,松开了手上偏重的力道。
歉疚而下意识地揉了揉她的手背,同时郑重地对她说:
“我不想和你分开。”
不就是不杀人吗?
他又不是非见血不可。
况且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种新的令他疯狂迷恋不舍的感觉。
那就是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他觉得不杀人对他来说并不难。
自此。
高焕压抑了与生俱来刻进骨子里的嗜血冷酷,变成一个虽然冷淡但是优秀的好学生。
不到三年,高焕就在高三上学期保送名牌大学。
然后又以飞快的速度从大学毕业,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完成学业似的。
只有他知道,是他自己不满足和余惜目前的关系。
他想要知道结婚后两人更深入接触的感觉。
他不仅仅想抱她、亲她,他想和她有灵魂和肉体的双重结合。
那应该会令他上瘾,觉得自己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两人紧密相依,再难分开。
在余惜25岁,高焕22岁这年,高焕毕业后从学校冲回家,就想拉着人去领证。
可回到家,家里却反常的一片漆黑。
高焕放下东西,去厨房转了圈儿。
见厨房里没有菜,猜测余惜是出去买菜了。
高焕头也不回地出门去找人。
道路上,一辆斑驳发旧的面包车疾驰而来,忽然在高焕旁边停下。
紧接着上面下来两个男人拿着棍棒,压住高焕的反抗,强硬不许挣脱地将人掳到了车上。
面包车飞速离去的尾气缓缓消散。
余惜提着菜往回走,随意瞥了眼从她身边飞速驶过的面包车。
面包车的车窗剩一指缝隙没关紧。
这短暂的一眼,余惜恍惚看见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她低头仅沉思了一秒,那面包车已经离她几十米远,因为亮起的红灯而缓缓停在了十字路口。
余惜动用精神力,将视线投放到面包车的内部。
!
那个熟悉的后脑勺是高焕的。
两个壮硕的男人想把高焕挣扎的四肢捆起来,用棍棒抡在他身上,像打畜牲一样毫不留情。
这是一群人贩子。
余惜没犹豫,在面包车司机等不及要闯最后几秒的红灯时,余惜控制了司机。
“老冯,绿灯了还不走!!你眼神又不好了?”
然而驾驶座的老冯根本没理会,手里的方向盘动都不动一下。
副驾驶的男人急性子地去推老冯,却见他忽然动了。
然而却是调转方向,往他们劫人的方向开回去。
引得车里的同伙破口大骂。
趁这些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高焕眼神冷漠,手脚矫健,从沙发后座堆放着的棍棒绳子刀具里拿了把小刀。
像砍瓜切菜一样毫不手抖地扎穿了面前男人的眼睛,顿时引起一阵惨叫。
副驾驶的刺青男人正打算推开老冯掌控方向盘,冷不丁被这声惨叫吓得僵在原地。
还没等他怎么反应,高焕眼疾手快抽出小刀,任由面前的男人捂着流血的眼睛鬼哭狼嚎。
他又向后捅瞎了身后男人的眼睛。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一切都骤然逆转。
谁都来不及感叹高焕的心狠手辣。
高焕还想趁机割了两个瞎眼男人的脖子,副驾驶座的男人已经掏出暗藏着的枪指过来。
高焕脸上不见惊慌,只是脸色更冷。
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副驾驶座的刺青男人举起枪半天没开枪,反而望着高焕凶狠的眼神里有一瞬的僵直呆滞。
高焕也顾不得旁边两个瞎眼男人,举起小刀割破刺青男人的手腕,接住他手里掉下来的枪。
随后摸索了仅仅一两秒,就熟练地举起枪,预备拉保险,扣扳机。
可即将夺取男人性命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余惜过去不愿他杀人的话。
这时,行驶的面包车停住,有人在门外叫他的名字。
高焕预备扣板机的手险险一松。
门打开,高焕看到外面站着的是担忧地望着他的余惜。
他下意识开口:
“我不杀他们,他们会害我。”
拿着枪的手垂下来,他说:“不过他们没死。”
意思是,余惜没办法因为这件事去遵循之前的话,觉得他本性难移,要抛弃他。
余惜伸出手握住他手腕,将他带下车。
面包车里四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竟都像是傻了一样,对此毫无反应。
一向敏捷聪明的高焕却对此忽视了个彻底。
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余惜身上。
余惜用袖子擦掉他脸上和手上的血,丢掉他手里的小刀,然后紧紧抱住他。
“我说错了。”
“你可以杀人,任何威胁到你、伤害到你的人都不值得你手下留情。”
“我当初只是不想你滥杀无辜,那样我不敢为你兜底,会让我良心不安。”
“可如果你杀的人都是因为他们有错,伤害你,对不起你,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不会离开你。”
“所以高焕,以后再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要因为我的话而犹豫,你的生命安全是最重要的。”
高焕回抱住她:“我明白了。”
余惜报警后,警察很快把这伙人贩子带走。
因为余惜的精神力,让他们刻意忽略了高焕的存在。
只当这群人贩子内讧出事,被路人看见报了警。
高焕跟在余惜旁边,看她拦了车。
他安静地跟坐在她旁边。
“我们去哪儿?”
计程车离开的方向和家越来越远。
余惜握住他的手,目光直视通明的前方,牵起嘴角:
“去做你今天最渴望做的事情。”
高焕一怔,随后被莫大的欣喜席卷身心。
他声音发颤:“真的吗?”
“真的,确定以及肯定。”
余惜对问他们是否真的想好了结婚的工作人员点头道。
工作人员见男方眼睛黏在女方身上,而女方态度这么肯定,就没多说什么,甚至心里隐隐有些羡慕。
她到民政局来上班不久,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这么恩爱的小夫妻。
两人拿着结婚证,面带笑容地看向镜头。
在镜头定格的前一秒,两人同时偏过头。
余惜是想偏头看高焕。
高焕则是偏头看她,用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动说:
“我爱你。”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