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志平的手机铃声再响起时，他坦然接通，那边的护士姐姐说中午已经开始喂奶粉了，她让志平把宝妈的奶水用吸奶器吸出来，不能让奶水憋回去，过几天宝宝出院还要喝母乳的，志平开心地回答“好的好的。”
他挂了电话，转头问母亲：“孩子一天要吃三顿奶吗？”母亲早已听到医生在电话里告诉儿子宝宝开始喂奶粉了，便笑嘻嘻的说：“儿子好呆啊，宝宝一天7，8遍奶啊！”
“这么多！”
“你以为哦，你小时候经常在我睡到半夜，被你把奶水喝光了。”
母亲养育过三个孩子， 她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光。
志平想到护士交待他一定不能把宝妈的奶憋回去了，实在不行大人也可以挤出来喝，就不安地想：他还要喝金侠的奶水？
晚上亚飞打来电话，关心地问女儿怎么样了？志平说还没出院。亚飞愣了一下，说那含山的大户需要100件凉茶呢，最好明天能送去。
“那好啊，我们明天早晨去庐江拉了货，直接就送过去，早去早回。”
志平也觉得这几天为了女儿生病煎熬，感觉特别漫长，现在想迫不及待的想出差一趟呢！
晚上交代完母亲需要办的事情，他就回铸造厂去了，连续几天晚上没睡好。今晚终于黑甜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他匆匆赶到仓库时，亚飞已经在门口等他了，清空车厢后两人驱车一路往庐江而去，志平一边开车一边说了这几天起起落落的过程。
亚飞听完后却不以为然的说道“医生有时候是故意吓唬人的，目的就是让你把所有的钱都掏给他，还要感谢他医术高明抢救了孩子。其实小孩只要一出生会哭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放在IcU病房里一天都是1000多了，你是呆子哦！”
志平没说话，他对这几天的经历，不管是理智分析还是主观判断，张一莲的每一步都是医生，护士和家人奋力抢救过来的。
“那你是不知道哦！”亚飞刚想进一步讲述道听途说的医疗黑幕，但又觉得志平在这样的打击下救回女儿，应该是经历了常人不能有的痛苦。
此时他也不再说医院的黑幕了，于是附和地说“事情也有例外，二院的儿科那确实一流，我女儿小时候经常去二院，现在大了，身体也很棒的。”
志平眼前便浮现亚飞女儿雯雯的可爱模样，她想张一莲以后也会慢慢长成雯雯那般高大吧？
很快，便到了庐江代理商仓库，拉了满满一车和天下凉茶，打道回府。
赶到含山时，戴老板正在等凉茶去小店呢。两人下完货，又搬了十件给等在一边的三轮车。
亚飞就悄悄的跟志平说：“这些凉茶是往哪里送的？我们悄悄的跟踪。如果客户联系稳定，我们就把它截胡了！
志平便不言语，他对商业之道向来认为该遵守的规则要遵守。然而，又觉得商业这样太正直，只会一事无成。他总是认为亚飞不守规则，但亚飞卖货非常快，这真是太矛盾了！
志平远远的跟着那辆三轮车，看那十箱凉茶送到哪里，直到离开小镇上了外环路，来到一处正在挖土方的工地上。亚飞才明白，原来是给工地小卖铺送货，便叹息的说：“工地不好进，工地每次进货都要齐全，饼干，方便面，饮料全都有才行。而我们不具备呢！”
志平失望地开车穿过外环回市里仓库了。
志平再回到康安医院时，感觉心情非常愉快。他对亚飞所说的那些医疗腐败的话，却在心里久久挥之不去。尤其想到那天，康安医院说的特别轻巧，吸个氧就好了，怎么一转入二院就如此严重呢？
但是亚飞说的是故弄玄虚骗钱，他虽然不信，但又恰恰说明这个民营医院的水平很低，从产检到剖宫一直都在医院，怎么成这个结局？
志平不愿意想太多，他要把这些病例抢救单全部保留，目前以女儿能顺利出院为主。
他来到病房，又开心地告诉母亲，今天半天赚了300块。母亲像是看到儿子小时候考试得了奖状一般开心，她笑一笑说“好好留着给你女儿买衣服吧？”
“嗯嗯，交给老婆。”说着把三张红钱给了金侠。金侠微笑着收下，她说今天感觉好多了，只是又想女儿，如果明天能出院，后天她想去看一看女儿了。
“女儿也快了，她只要炎症消除，能喝奶睡觉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医生来电话说有几个同样脑部缺氧的孩子，因为是男孩，家长十分重视，想让医院邀请省里的专家来看一下，然后给一些科学的喂养建议，专家费要2000块钱呢”
“这么贵啊！”金侠疑惑，母亲只有一言不发。
志平说：“我决定出两千，不在乎这点钱，只要听他的建议，以后脑子就不会发育受影响。”见志平如此坚决，金侠用力点点头。
到了第二天上午，专家从合肥赶过来，志平他们几个家长坐在长廊外面，一个一个的轮流进去。
志平听专家给每个孩子的分析，就尽量往门里靠近。他想听一听专家给每个孩子分析的具体病情来参考自己女儿的情况，可是他听专家说的情况大体都差不多，都建议有条件的话出院注射一种鼠神经生长因子，并告诉这种药是武汉过来的，在安徽医药总公司有售，价钱是900多块钱一支。
根据病情的不同，一周注射一针，连续三个月，第一个月是每周两针，后两个月是半个月一针，满满三个月后，基本上脑部的因缺氧的损伤就会大大降低。
轮到志平进去的时候，他把2000块钱叠成一小扎，巢州的医生接过后，向专家介绍“是36号的女宝家长”。
专家是个50 多岁的中年人，矮矮的胖子，他喝了一口水，说36床恢复的还好，可能是因为女孩的原因，要比男孩恢复的快，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损伤还是有一点，但不重。小孩其他指标都正常，这可能跟医护的悉心照顾有关，有条件的话呢，还是建议买一点鼠神经生长因子，坚持打两个月。
志平可能是排在最后一个，他觉得专家对他的女儿说的一点也不仔细，还是一开始对那几个孩子说的细致，他都一一记住，怎么唯一对他的女儿说的这么潦草，志平突然问我我可以留你一个电话吗？有事跟你好联系。
专家连忙说“没事的，我都一一看过了，如果后期涉及到一些恢复锻炼的，需要你到儿童医院来我就可以了。”
专家说着拿出一张纸，上面写下属神经生长因子和购买地点。志平小心地收下，又用笔记下省立医院的王教授。
专家看了微笑的点点头，说“这位家长看来还是很认真的，孩子问题不大，打完针再做一些康复训练，可能还会超过同年的孩子呢。”
这最后一句话，志平的心里像是灌了蜜一般的甜。志平拿着小纸片走出门，他本想看看其他几位家长，但一位也看不见了，大家都忙着去省医药公司去了。
幸好志平留了一个男宝家长的电话，拨过去，对方说下午就去，现在等他叔从合肥开车过来。
志平立马便要搭顺车，对方让志平在半汤高速进口等他，半小时后就出发。
志平挂了电话就打车去了高速路口，他也跟那位家长一样，早点买来让医院打了。也早日看到聪明的宝宝呢。
志平给金侠打电话说了情况后，金侠便大声说“你快去快回呀。”
一会儿，志平上了一辆大众车，原来还有一家，大家都在说这个王教授比较有名望，又说到有一家舍不得这笔钱就不去了，但他们想想影响大脑发育的事，打了比不打放心。
汽车在宽敞的高速上一路飞驰，像是一颗迫不及待的心早已飞往省医药公司。
到了目的地志平才发现就是一栋小洋楼，门牌上有省医药公司几个字都已斑驳，几乎看不出来。
当志平捧着泡沫盒加冰袋的几盒药，一路往巢州驶去，那里有他们的宝宝，车里有宝宝的药，两地的距离在渐渐缩短，希望也在慢慢地长大蔓延。
二
到了出院的日子，妹妹提前一天从杭州回来，今天一早来铸造厂帮家里打扫卫生。
父亲从瓦厂坐车过来，等志平抱着女儿，母亲提着那天从家里带到康安医院的包被从医院回来时，金侠笑嘻嘻地推开家门，看到妹妹妹夫围过来看志平手中的宝宝。
爸爸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也放下手里的锅铲，笑哈哈的过来看了一眼，大声地说：“哈哈，这孩子眼神也能看出来一点不傻啊，一点不傻哟！”
孩子看到这么奇怪的老头，又听到如此大的声音，便吓得小嘴一撇哭开了。
志平把女儿塞给金侠去哄，连忙把父亲推着走开，说“你别吓着孩子，这么大声音。”
金侠学着妈妈的模样，轻轻地拍着包被，生疏地哄着孩子。
志平看到妹妹妹夫里里外外的打扫卫生，父亲在厨房烧菜做饭那一刻，仿佛觉得时光倒退了20年，他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有父母有妹妹在身边，一家人忙忙碌碌过日子的温馨场面。
一会饭菜做好，一家人围着桌子坐开，金侠抱着女儿上来。
孩子只疑惑地东张西望，当她看到志平时小嘴张开笑了。志平心里无限感动，拎起肉汤准备喂她一口，母亲一把拦下来说“孩子不能乱喂”，志平立马吐吐舌头连说“造次”。
妹妹也说孩子至少六个月后才喂辅食，六个月前只能喝母乳，而且六个月基本不会生病，有母亲的抗体。
“哦哦”志平明白的点点头，说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
“那你看过也会用啊！光看有什么用？”母亲对志平看过那么多书，却啥也不会表示轻蔑。
志平这么多年来，唯有缺少实践的机会了，他五花八门的知识都看过，只是学以致用的少之又少！
妹妹早已吃过饭，她接过嫂子手里的宝宝，对着宝宝说话，逗她玩，还仔细的看过孩子的五官说“鼻子像妈妈眉毛像爸爸”。
母亲只瞟一眼，说“莲莲的嘴角一笑，好像你哥那个嘴巴哦！”
志平只低头喝汤，很享受亲人们的评头论足，莲莲像谁更多一些？
一直到下午日头偏西，阳光从西窗照进来，父亲才说要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我家莲莲。”
父亲带着只想看一眼孩子的念想而来，此时又心满意足而去。
妹妹给金侠包了1000块钱红包，说等孩子满月时自己厂里忙，就不一定回来了，并提前关照嫂子，有了孩子后生活会忙很多，哥没时间的话，嫂子就多辛苦了。
妹妹说的一些日常的话，志平听来就句句都是深情的舍不得。
终于妹妹，妹夫带着父亲去车站坐车了，小小的屋里又安静下来。待了一个星期医院的孩子很显然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多人，听到这么多声音。人走后，她小小的人儿竟然打了个哈欠，奶奶看到连忙说“我家宝宝也要睡觉觉了，姑姑爷爷都走了，我家宝宝睡觉了。”
说着便让金侠把孩子放进摇篮里，并且不让金侠摇，说孩子睡觉安安静静的放好就可以了，不用特别摇啊晃的。一旦形成习惯就没法改了。
出院以后，一切慢慢归于正常。志平每天又吃完早饭就去仓库跟亚飞汇合，该拉货拉货，该卖货卖货。
天已转凉，上次在长江批发市场批发的干货，除了薯片外，其他并不好卖。亚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说市场靠一次次多跑，直到别人熟悉你才有信任感。
而对于初次打交道的客户，往往帮客户兑换奖盖，就有一个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志平每次去各种超市小店里，总是默默的帮亚飞清理瓶盖，他目前尚不能像亚飞一样控制推销的局面。亚飞卖货是飞速的，把客户分成大中小，同时价格也分成高中低。
而且每家的价格都不一样，志平怎么也达不到亚飞的谙熟于心。
好在他专心开车，亚飞便有十足的精力来面对各式各样的客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