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不能因为自己是个丢三落四的人，就认为别人也是这样。
爱丽丝还没说话，黛米想了想，老实道：
“虽然哥哥在熟人面前，嘴巴还挺欠抽的。但在外人眼里，哥哥是个严肃认真的人，做起实验来一板一眼，绝不允许有不符合规定的行为出现。”
“他就算忙成陀螺了，也能在不停歇的高速旋转中默数提取液沸腾的每一秒。”
用山姆举了个例子，黛米接着道，
“如果那位罗素先生在业内声名赫赫，好评如潮，都夸他办事认真仔细。”
“那他应该不至于不回复雇主的来信，即使是一封取消委托的信件。”
爱丽丝颔首，赞同黛米的看法。
“我们得回去问问吉尔曼小姐和格蕾丝冕下。”
爱丽丝说，
“既然克拉克先生占卜罗素先生会受到了湖水的反噬，我们只能顺着‘湖水’这条线索去打听一下罗素先生的下落。幸好最懂那片湖的人就在伦敦，不远。”
穆罗听的一知半解，关心苹果：
“我们还会在附近停几天呢？我答应了要给老伙计买苹果，还有麦克的行李，哦，这些都得重新置办，他旧衣服跟着帐篷烧没了。”
“明天早上我们就走。”
爱丽丝看了看莫顿兄弟，发现这两人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麦克可能意识到了，现在大气也不敢出，神情略有些紧张。
穆罗则没考虑那么多，他对人类社会的运转规则知之甚少。
“但愿罗素先生还没来得及联系下家。”
现在说可能让人平白担忧，爱丽丝模棱两可的祈祷，
“不然一旦中间人出事，雇主都没办法取消委托。”
克利切实事求是：
“如果是懒惰的中间人，那我们自然不用担心，但这位罗素先生在业内的口碑太好了，嗯，大家懂的，太好了。”
“勤奋是一种美德，想必他是具备的了。”
“所以我们不能说他出事，那就完蛋了。我们得充满想象力的去想，他可能是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所以没有回复信件。”
克利切清清嗓子，
“人生大事不过是出生，结婚，生孩子，死亡。他未必是死了，可能是去结婚了，或者刚出生。”
刚出生？那不可能。
“他应该还在妈妈肚子里。”
伦敦的天气比起格拉斯哥来说糟糕太多，玻璃窗外的天空雾蒙蒙的，像一块擦不干净的旧抹布。
菲欧娜还真的知道这位罗素先生，苦笑着谈起，
“真巧，我想他接过的最后一个委托应该是我的。是的，我在去往湖景村之前请人调查过那个村庄，他名声真不错，被我一下子选上了。”
“后来，他给我寄来了一封信，最后一封信，接着就音讯全无。我直觉感应到湖景村应该发生了大事，可是因为中间人的断联，我才决定亲自去那里走一走。”
这一走，差点就走出事，走成一滩水了。
“让我找找，啊，找到了，幸好我有保存信件的习惯。”
菲欧娜从自己储备的一大堆书籍资料中翻出了一封信件。
她递给了爱丽丝，
“看一看吧，罗素先生兢兢业业的证明。”
爱丽丝接过，第一眼就看到了落款人的全名。
她让麦克认认，坐车坐到面如土色的杂技演员接过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歪着脑袋看了一圈，承认，
“没错，就是他，名字，印章，签名习惯全部对得上。我就是委托他去找人刺杀穆罗的。”
菲欧娜耸耸肩，
“他很卖力，一边帮你找人，一边还在赚我的钱。湖景村不是个好地方，他的大胆让我都叹为观止。”
爱丽丝拆开信件，没看一会，苦笑着合上，
“确实大胆，好，我们不用找那位罗素先生了。收拾收拾准备向上帝祈祷，祈祷他的灵魂早日得到救赎吧。”
菲欧娜给的信件，是一封长信，信上面除去对湖景村的走访调查，引人瞩目的是最后一段——
【……最后的仪式是什么？没有一个村民知道，找不出答案。我认为向守卫询问，可能是个过于冒险的举动，正好，下一次的祭祀在5天后，我会做好准备，在那一天想办法进入圣所调查……】
不用看了，湖景村都团灭了，所有村民守卫一夜之间全部消失，罗素能活着从湖底圣所里回来就是真见鬼了。
按照那位黄衣之王传播灾厄与苦痛的习性，罗素不回来才是好结局，真能回来，人类说不定要遭大罪了。
“他没有愧对他的信誉，没有辜负任何一位雇主，不回信也是情有可原。”
伊莱看了信都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拍拍麦克的肩，
“我承认，这位先生对工作非常认真，从不推脱。您找的好啊，找了一个这么敬业的。”
伊莱难得幽默一把放松气氛，麦克笑不出来。
扭头对上穆罗茫然的脸，麦克更是苦涩到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难受，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一切的一切，本质上是中间人制度的致命缺陷！
是的，在维多利亚女王的治下，法律总是在推陈出新。
社会的剧烈变革，让一些法律在目前看来有些落后，而一些又过于前卫了。
但无论如何，对于谋杀这种大罪，世界各地人民的心声应该是一致的——杀人偿命。
谋杀罪判得极重，不仅是亲手杀人的，帮凶往往也不得善终，最次也是一个终身流放。
而委托杀人的委托方与凶手更是同罪论处。
杀人的得死，给钱杀人的一旦被找出来，被指控“谋杀”，也要挂在绞刑架上荡下秋千。
正是因为如此，中间人的生意才这么好。
为了保证雇佣来的杀手不会攀咬雇主，也保证杀手不被无法放心的雇主灭口，杀手与雇主之间是绝对不会见面，留下任何通信记录的。
整个谋杀委托的流程，包括下达委托，收取佣金，交付尾款，都由诚信可靠的中间人来接手。
这意味着，如果麦克找的那位罗素先生过于勤奋，在前往湖景村前就已经发布任务，选好了杀手。
那随着罗素死在湖景村，没有被终止的委托会随复杂而既定的程序自动进行下去，没有任何人能叫停。
麦克不知道杀手是谁，杀手不知道麦克是谁。
定金已付，尾款只有在结束委托后才会被打来。
所以就算麦克挡在穆罗身前，声嘶力竭拿出证明他与罗素之间关系的来往信件，奉命而来的杀手也就一个态度——
不信谣，不传谣。
还雇主呢，你就是罗素的亲爹也不行。
只要不是罗素本人面谈，委托就无法取消，敢挡路的就一起做掉，英国代杀赶着接下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