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两人来到后院。
后院连接着一座矮矮的小山，温泉就在小山上。
却如昨天的门童所说，这里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汤池。
这些池子依山而建，四周是湿滑的石头，参差不齐，却显得错落有致。
池底铺着一层鹅卵石，池水清澈见底，正汩汩地冒着热气，整个后山烟雾缭绕，站在青石板的小路上，宛若闯进了仙境。
据门童所说，这里原来每个汤池都是隔有屏风的，程钰包下来之后觉得屏风影响美观，叫他们给撤掉了。
其中一个大池子里边浸泡着草药，是程钰昨天交代侍从放进去的，全都有舒筋活血、祛湿祛寒的功效。
“脱衣服进去。”
程钰说着，已经开始在宽衣解带了，衣服一件件剥落，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姜逸轩看了一会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也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只脱了上衣，下半身还穿的好好的，刚要踏进池子，就被程钰攥住手腕。
姜逸轩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怎么了？”
“把裤子也脱掉。”
程钰说这话的时候一本正经的样子，叫姜逸轩脱裤子，好像是在叫他吃饭那么自然。
姜逸轩最怕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一些让人想入非非的话。
他抬手挠了挠头:“不用了吧？脱上衣就行了，又不是洗澡。”
程钰轻轻蹙起眉头:“里面加了药材，脱衣服泡药效会更好。”
“不用了，我没事儿，我身体挺好的。”
程钰没说话，只是依旧皱眉看着他，那意思就是没得商量。
虽说此时后山没有旁人，侍从已经被打发走了，没有程钰的召唤，他们是不会进来的。但要姜逸轩幕天席地的和程钰坦诚相对，他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
可是成程钰坚持要他脱，最终他拗不过，心一横，把裤子全部扯下来，整个人赤条条地站在程钰面前。
程钰视线自上而下地打量着青年劲瘦的身体，眸光微沉，喉结上下滚动一圈，嗓音略微沙哑:“进去吧。”
姜逸轩赶紧跳进池子里。
幸好泡了草药的池水颜色微黄，视觉效果没那么清透，否则他得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程钰在岸上站了一会儿，也轻轻地踏进池子，走到离姜逸轩最远的地方才坐下来，闭上眼睛开始打坐。
姜逸轩感到有些奇怪，他以为按程钰这段时间的习性，会过来抱他的，没想到他居然离得这么远。
缓过最开始的那一阵尴尬之后，姜逸轩又开始不老实了。他慢慢起身，悄悄地往程钰那边靠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这人看似在闭眼打坐，实际上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颊泛着绯红，显然是在极力克制些什么……
“哈哈哈……”
听到姜逸轩爽朗的笑声，程钰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青年白皙结实但却布满伤痕的胸膛。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胸膛匀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凝在小小的两点上，将落未落，似是在无声的邀请。
程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喉咙，嗓音低沉暗哑:“坐好，凝神静气，气守丹田，借着温泉舒筋活血的功效运行内力疏通经脉。”
姜逸轩看他那副忍得辛苦的样子，不敢造次，赶紧乖乖地在他旁边盘腿坐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试着运行内力。
果然，一运行内力，他就感觉身上最重要的几处经脉是淤堵的，传来一阵沉闷的痛楚。
他试着强行冲破，但是不行，一旦动用内力，感觉浑身的经脉像是要爆裂一般，若强行运功，必会遭到内力的反噬。
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他眉头紧蹙，呼吸沉重，似是在强忍着极大的痛苦，豆粒大的汗水顺着硬朗锋利的下颌线滑落。
程钰见状轻轻握住他的手:“别着急，慢慢来。”
姜逸轩睁开眼睛，有些懊恼:“还是不行，从北境回来，我就只剩下五成的功力，现在经脉淤堵了这么久，根本没法冲破！”
断魂散不但会腐蚀他的内脏，还会让他功力尽失，渐渐沦为一个废人。一开始还可以靠强悍的内力压制，随着内力日渐损耗，他再也压制不住毒性发作。
虽然如今已经解了毒，但他实际只剩下两成功力不到，所以他的身体一直不好，就是因为损耗过度。
程钰心疼地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男人，却又无能为力。
他试过给姜逸轩运功疗伤，但是姜逸轩体内的真气在排斥他的内力，若是强行以外力突破，只怕他会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林大夫说泡温泉有助于他内力流转，他才把这座庄园包下来。但显然温泉的功效不大，还是要靠姜逸轩自己突破。
姜逸轩叹了口气，身体依靠在石壁上，有些挫败。
程钰凑过去吻了吻他挺翘的鼻尖，大手轻抚着他的脸颊，温声安抚:“别着急，多试几次，我陪着你。”
姜逸轩点了点头，想要再试一次，被程钰制止住了。
“你的身体不宜过度损耗内力，否则会适得其反。”
“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我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你不会变成废人！”程钰把他抱进怀里，轻吻他的发顶，“我不会让你变成一个废人的，传闻江湖上有一个能医死人肉白骨的吴神医，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我一定会帮你恢复功力的。相信我好吗？”
姜逸轩无奈地苦笑，什么江湖神医，往往都是耸人听闻的传言，即便真有这么一个人，要在茫茫江湖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不想让程钰担心，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相信你。”
程钰靠着湿滑的石壁坐下来，让姜逸轩坐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把人搂在怀中。
他摸着怀中青年额头上浅淡的疤，轻柔的声音充满了愧疚:“疼吗?”
姜逸轩沉默了半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不疼。”
“你又骗我。”
怎么会不疼呢？在漆黑的密室里，为了保持清醒，硬生生用额头地往湿冷的墙壁上撞，一次又一次，新伤叠着旧伤，整个额头撞得支离破碎……
当冯宇告诉他，姜逸轩从小害怕幽闭黑暗的空间时，他感觉自己的心都疼碎了。
他明明那么害怕，自己却把他关进去，连一支蜡烛都不肯给他点亮！
为了不让自己丧失理智，他只能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才那么沉默木讷，因为他遭受了巨大的心理创伤，没疯已经是万幸了。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带给他的。每当看到他额头那些疤痕，程钰都悔恨得心头在滴血。
他把姜逸轩的身体转过来，轻轻地吻着那些伤疤，一声一声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都怪我的不信任，让你白白吃了那么多苦。
对不起，是我懦弱自私，看不到你心头的苦楚。
对不起，其实冯宇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冒着生命危险杀了郑黎安，可是我却把你囚禁起来，肆意凌辱……
姜逸轩……对不起……
听着他愧疚心疼的道歉，姜逸轩把头埋在他的胸膛，声音闷闷的，有些哽咽:“我没事，真的不疼。”
最后的尾音微微颤抖。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没那么疼，也许是当时心头的恐惧淡弱了他的痛感。
可是现在趴在程钰的怀里，听着他心疼地道歉，姜逸轩突然就克制不住地感到委屈。嘴上说着不疼，眼泪却忍不住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