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晨咬着后槽牙,捏紧钱医生的肩膀。他一只手勾住样本包,另一只手托着老人腰侧,脚下松动的碎石让人发虚。
喘气声挤在喉咙里,压得厉害。
“钱医生,您能撑住吗?”陆晨把身体靠前一点,将重心下移,目光扫过脚下那条直扑深谷的悬崖。
他没时间一点点考虑石头会不会崩,只能直接问出口。
钱医生背紧了些,气息短促:“样本比我重要,别管我。
你看住盒子就成。”他说话嘴唇有点发干,却不肯让人挪慢半步。
陆晨扯了扯肩上的背带,额角滚下一层汗。风系异能在掌心酝酿,他试着驱使气流探路。
身下的崖壁冷硬,指尖冒一阵细密的麻。
风吹过来,他用指腹感知气压、乱流和下方的悬空地形。
风在耳边打圈,陆晨撇开嘴抿紧唇,没有磨蹭。
“我能控制下降速度。”陆晨低声说,“咱俩只能一起下去,但需要一点时间,不许出差错。”
钱医生咳了一下,蜷着背说:“快点吧,不能让他们追上。
再多耽搁一会儿,前头那边要堵死了。”
陆晨嗯了一声,手指刚刚收紧,风系异能便缓缓推起气流。
两人的鞋底都离开悬崖顶部一点点,脚下的石块猛地掉落。
“别动。”陆晨把话卡在牙缝里,眼睛注视着悬下的那片碎石带。
身体被风托住,没有支点,最大的威胁来自背后。
他余光在夜色里扫了一圈,陡峭的崖壁下面一层层灰黑,不闻一丝杂音。
钱医生紧闭着嘴,用胳膊夹实了样本包。“你得用力些,别让我晃了样本,里头别摔碎。”
他用一种咬着牙的语调警告人。
陆晨点头。他不再多言,调动体内最后的余力,把全部注意力都灌注在风向和气场波动里。
气流环绕躯身,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渗进了衣袖和裤腿。
忽然,后头一阵风声掠过,一颗子弹带着呼啸声破空而来。
陆晨听了半截,左肩一阵麻辣的抽痛,衣袖上刮开一道口子,灼得厉害。
“嘶——”陆晨低咬牙缝,左肩肌肉抽紧。异能涌动间,他手掌轻颤,那层稳着的气流倏然失控,两人顿时往下冲去。
风发出杂乱的窸窣声,石缝的景象飞速掠过,比刚才要快得多。
钱医生没喊,身子下意识缩成一团,依旧用胳膊护着样本。
他闷声提醒:“你别松!东西还在!”
陆晨努力让自己不被恐慌占满。他知膝盖以下已经没着力点,只靠风托着浮在半空。
他使劲把精神力全部灌进风系异能里,模糊中觉出气流乱成一摊。
他狠狠甩了一下头,咬住下唇,把意识再往外推,把刚才受创的位置隔开不去管。
“有狙击手。”陆晨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借疼痛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他弯着腰,右臂死死框着钱医生,左掌则在体侧划出一个半圆,逼着风刮回来。
气流终于被他重新拉直,身体一顿,两人吊在崖壁中间,再没立刻往下坠。
风拉伸着身体,带着一种碎裂感。他不敢回头,肩头疼到像刀割,但没有工夫理会。
脚下,崖壁东侧露出大片碎石和塌方的旧沟。
他尝试调整气流和方位,让自己稍微偏离出原有轨迹,把身形移向一个靠东南的凹处。
后面传来又一声枪响。这一下打在石头上,碎屑溅了两人一脸。
陆晨下意识背过钱医生,压低身体,用风把自己和对方裹紧,迅速斜刺向下。
风急刮带起一阵尖啸,他不得不变换气流,将短停变成急降,身形不断晃动,险些撞上崖边突出的岩块。
钱医生闷着头,眼睛只敢斜着朝天。他吸了口气,说道:“平原就在前方,撑过这一段,一切还有机会。”
他说完不再多话,只把身子缩得更紧,顺势把样本包塞进腹部靠里些的位置。
陆晨咬猛了后槽牙,忍着肩头的麻和钻心的痛不敢叫喊。
他手臂渐渐僵硬,但还是在变换力道。一时间,整个身体都漂浮在一团交叠的气浪里,每个动作都得精准到分毫。
他强迫自己集中全部压力到手臂和风缠接的那一段。
他不让自己有多余的想法,只冷静地推算着下降角度和速度,把身形引向平原下方。
崖顶传来杂乱的喊话和呼哨声,还有人短促发令:“往下看!
打!快!”脚步砸在石头上,夹着狗链条的响动。
一颗子弹打在距两人不到一米远的岩壁上,石头碎屑和粉尘蹦进脖领。
陆晨一时喘不上气,他沉下气息,用风托着自己的背,再往下坠。
耳畔只有嗡嗡的风声,手指被棱角刮破,掌心里全是汗和血。
他把重心往下一移,使劲压低身体,让自己与钱医生重重地撞进下方比较平缓的一个石板凹里。
钱医生喘了两下,只道:“样本快点藏衣服里,他们火力追得太近了。”
陆晨此刻顾不上疼痛,一边调动风力护着上身,一边用右手护住样本包,把钱医生的臂膀往里带。
他见前方有一片开阔的土坡,对钱医生低声道:“还要往东,再下十米,转进草地。
他们不好下去,子弹够不着。”
钱医生依言把脸埋进手肘,双手死死握紧样本没松。
“带我过去,别管后头。”
“忍着。”陆晨又咬了咬后槽牙,强行把气流轰下去了两尺。
他侧头把自己和钱医生抵在石头后头,一团泥沫溅在脸上。
“那帮人要追了。先甩到草地,不能让他们看到方向。”
他低声念道,每一句话都掐着字眼咬出来。
狙击手没有再开火,但有几块石头被踢下来,杂乱的声音铺满整个悬崖上方。
陆晨把目光沉到下一截陡坡,双腿紧扣住钱医生,准备着最后一次冲刺。
钱医生指了下右侧:“那块地势低一点,转过去,样本安全。”
陆晨手心打湿,调动剩下的异能,把两人缓缓推过那道断口。
肩上的伤处已触着衣服,粘稠的血慢慢渗出来,但他不敢去擦。
风系异能又一次托住身体,陆晨右腿死死绷着。
他终于踩上了泥土,一只手抠住凸出的石缝,没让两人翻下去。
钱医生顺势滚了半圈,双手始终不松样本包。
头顶上的人已经在喊“往下搜!”枪膛拉栓的声音哑哑作响。
陆晨忍着呼吸塞在胸腔快锁死了,趁着风力没散,半抱半拖着钱医生钻向更矮的泥坡。
周围乱成一团,只有两个人的喘气和咬牙声。
他们终于越过石窝,身后传来零零碎碎的咒骂和追兵下滑的骚乱。
钱医生翻了个身,低声重复:“平原就在前方。
快了,再往东一段,就是安全区。”
陆晨没有回头,把气力都攒在最后的风流上。
他们一前一后,贴着草根和石头,小心把自己嵌进杂草更深的位置。
上面的枪声愈发密集,步伐声踩得山石震颤。
风系异能在陆晨体内呼号,连同身体的疼痛,一起像推磨砖似的碾过去。
他只往前闷头冲,从没有浪费一句废话,只是把所有神经都集中在怎么能快一点,再快一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