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了！”
“快来人啊走水了！”
“你不能进去！”
里正双手艰难地抱住往里冲的谢大伯，嘶声力竭地喊：“火都这么大了，你冲进去会死的！”
这把火被察觉的时机不算很迟，可天杀的这里全都是成垛的干草！
本来就是夜风正盛的时节，火星子顺着草垛一燎，顷刻就燃成了惊人的火海！
而且被点燃的废弃茅屋全都是易燃的朽木，随时都有坍塌把人埋在里头的可能！
这种时候只能是试图外头将火扑灭，不然谁往里冲都得死！
谢大伯温顺了一辈子，几乎从未主动和谁红过脸，此时却跟疯了似的大喊：“我孩子的娘在里头！”
“我要是不进去救她，她就要被活活烧死了！”
他成亲的时候穷得米缸见底，夫妻几十年，从未让跟着自己吃苦遭罪的妻子过上一天清闲日子。
如今的日子好不容易在好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死！
谢大伯一把甩开拦自己的人：“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被烧死，还不如我进去救她，和她一起死！”
能死在一处，那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
里正绝望地喊了几嗓子没能及时拉住人，正要跳脚往前追时，一道模糊的身影迅速冲了过来。
里正愕然：“锦……”
“爹？！”
“大伯？！”
谢三妮和谢小七的惊呼声响起，谢锦珠手起狠下力气，一掌将崩溃的谢大伯打晕。
谢锦珠随手把晕过去的谢大伯往后一扔，盯着眼前的可怖场面声调冷沉：“人呢？”
“现在是确定人被困在里头了是吗？”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就闹着要自焚了？！
“不是被困住的……”
谢三妮含着眼泪说：“我娘是自己不愿意出来的……”
“什么？！”
谢锦珠拔高了声音：“这怎么……”
“我娘说她对不起姐，也对不住三房的人，她……”
谢三妮捂着嘴反复哽咽：“她跟我说，她只是想来给我舅舅送最后一顿饭，我以为她是想清楚了想和里头的人划清界限，就没跟任何人说……”
但是谁都没想到，说好的最后一次，居然指的是大伯娘本人。
她把自己和胡鸿盛两口子都关在了这里。
除了她这个不知情的帮凶，直接打算把一对主谋全都烧死在这里！
谢锦珠猛地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已经找出所有能装水的工具朝着火场扑进去的村民，心下一阵发凉。
火太大了。
靠着不断搬来的水就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等火势被摁下来，屋子里的人也早就烤成八分熟了！
根本就来不及！
肆虐而起的火苗张牙舞爪地掠夺呼吸，谢锦珠的喉头失控发紧。
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中下意识等着谢锦珠拿主意时，谢锦珠的耳畔响起系统的声音：【想好了吗？】
谢锦珠被气笑了：【我发现你是真的很会趁火打劫啊。】
之前冒出来的每一次都是这样。
只有谢锦珠陷入进退两难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时候，这个该死的系统就一定会出现抛出诱惑！
系统被嘲讽了也不在意，懒懒地说：【成事在我，决策在你。】
【你要是不愿意将自己接下来一年内的五成收入换里头的人活着，依附于宿主才可以行动的系统也对你无计可施。】
说得更直白些：救与不救，全在谢锦珠的一念之间。
舍得花钱砸重本，大伯娘可活。
舍不得花钱的话……
【求死得死，也算是求仁得仁。】
【其实她的死是咎由自取，跟你也没有关系，你其实用不着内疚。】
谢锦珠咬着牙冷笑：【内疚？】
【我凭什么要内疚？】
谢红霞不是她卖的。
这把火不是她放的。
她有什么需要忏悔的？
系统好整以暇地呵了一声，凉丝丝地说：【那您瞧瞧，咱们到底是准备收焦尸呢，还是……】
【救人。】
谢锦珠飞快地闭了闭眼，妥协似的呼出一口气说：“无论如何，先救人。”
平心而论，大伯娘待她属实很不错。
一颗滚烫的真心换一半的营收，这笔买卖不算她亏！
在得到谢锦珠的回答后，原本被火星熏得狂躁的风有渐渐变小的趋势。
泼下去的水终于看到了一点成效。
可火场还是进不去人！
谢锦珠气得龇牙：【你莫不是着急赚钱失心疯了唬我的？】
【这火……】
【我是被设定出的系统，不是被造物主捏造出来的神。】
系统冷冷的：【放心，等火势小到可以冲进去的时候，人还是活的。】
谢锦珠得到这句话踏实不少，赶紧去调动村民们有序救火。
火场的喧嚣持续了大半夜。
就在所有人都已经绝望觉得只能找出几具尸体的时候，率先冲进去的谢爹激动地喊了起来：“有气儿！”
“我大嫂还有气儿！”
另一头的在人也在喊：“活的！”
“这边的两口子也活着！”
茅屋几乎都被烧成废墟了，如此惨烈的情况下被困在里头的三个人居然都还活着，这简直就是奇迹！
正当参与救火的人都在庆幸欢呼时，谢锦珠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紧绷到发酸的腮帮子。
可算是活了……
人救出来接下来的场面更加糟乱。
谢锦珠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围的谢红霞。
这位昔日常年以笑示人满脸和气的钱夫人，此时却惨白着脸好似一尊没有情绪的玉石雕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都向外散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
谢锦珠这才注意到，原来被她从钱家大宅捞出来的人也参与到了救火的过程中。
有过一面之缘的乌管事此刻人如其姓，整张脸都被熏得乌漆嘛黑，乍一看只有眼珠子在动。
谢锦珠心累到喘气都费劲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熏哑了：“这里没事儿了，回去吧。”
只要人活着，那就什么都还能找到机会说得清。
至于胡鸿盛和郑秀芳这两个狗东西……
谢锦珠古怪道：“害你的人虽然没死，但以后活得可能也挺费劲儿。”
系统在救人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甚至还针对这两口子一傻一疯的现状，在价格上主动给谢锦珠打了折扣。
大夫的判定可能还需要质疑真假。
系统说的不用。
系统说被吓疯了，那就肯定是疯了。
谢红霞冷白着脸，盯着谢锦珠看了半晌，终于开口：“谢锦珠，你本不欠我的。”
谢锦珠面无表情：“你能想到我是无辜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红霞疲惫地掀了掀嘴角，转身说：“等人醒了告诉她，我不怨她了。”
再深的怨，直到此刻也持续不下去了。
恨也是要耗心神的。
谢红霞孤苦多年靠着心底的恨活到现在，多年来宛如身浸苦水。
从今往后，她不想这么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