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随野那看陌生人的眼神，方鹤川定定看他数秒，忽得扯着唇，笑意乍泄。
“你好，我是方鹤川。”
方鹤川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强调了自己的名字，虽然眼里带着笑，扬起的眼尾却还是冷利的，眉间浮着隐约的暗色。
那模样，瞧上去可没多高兴。
随野并没有继续往下聊的意思，打完招呼便收回了手，
而双方本应该戴着对戒的手一即分。
两人的手上都空空荡荡得。
回廊外忽然卷进一阵风，吹得灯笼在三人头顶摇晃。
方鹤川注意到了随野没戴戒指，唇抿成薄薄一条线。
随野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抬腕看了眼表。
【爱丽丝】正好醒了，拿脑袋蹭着随野的胸口。
王总敏锐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笑着打圆场：
“小方是燕大美术系的，我看过他的作品，很有灵气，说不定有一天我能看到你们俩合作呢。”
他这话抛橄榄枝的意思还是挺明显的，还没有放弃挖墙脚。
随野笑了笑，不着痕迹地婉拒道：“合作的事得看公司，我就是个敲代码的。”
他摩挲着【爱丽丝】柔顺的绒毛，“我手头还有事要忙，就先不打扰两位了。”
王总爽朗一笑，“都是年轻人，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改天来我公司坐坐，我新收了批普洱。”
“下次一定。”
随野冲王总颔首，目光轻飘飘扫过方鹤川隐隐泛白的脸。
“方先生，有缘再见。”
方鹤川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那张玉砌雪堆的脸仍旧纹丝不动地漂亮着。
没有追上去，而是继续留在原地，眼看随野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终于没有人再蹦出来闹幺蛾子，随野火速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
并且把这家醉仙楼列为事故高发区，近期绝对不会踏足第二次。
吃饭前，天分明还是晴朗的。
这会儿却聚了一大片云在头顶，阴沉沉地压下来。
随野走到露天停车场，捏了捏【爱丽丝】肉乎乎的肚子。
“睡醒了就自己下来走吧。”
【爱丽丝】四肢着地，伸了个懒腰。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刚刚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为什么你要装作跟他不熟的样子？】
对上【爱丽丝】宝石似的小猫眼睛，随野稍加思索道：
“人类在不同的情景里是需要伪装一下的，这样会让彼此都好过一点。”
【那你好过吗？】
“我无所谓啊。”
【那他好过吗？】
“嗯…”，随野想起临走前方鹤川的那个眼神，啧了一声。
“好像起反效果了。”
【爱丽丝】歪着脑袋，绕着随野转了转，猫瞳闪烁。
【但我在你身上感受不到一点抱歉的情绪。】
随野笑笑，没再接话茬。
来的时候坐的是柳肆助理的车，他正想着是打车回去，还是坐地铁回去，手机突然响了。
随野拿出来一看，是柳肆打来的。
说实话，他不太想接这个电话。
想了想，随野把手机放进兜里，打算等它自己挂断。
结果就在这时，身后蓦地传来一阵堪称急促的脚步声。
以及柳肆那句，“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随野一怔，扭头便见柳肆怒气冲冲地追了过来。
他身高腿长，几个大步子便到了近前，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随野连皮带着骨头一并吃掉似的。
随野眼皮一跳。
这小子，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吗？
上哪儿都能撵过来。
无视电话却被正主抓了个正着，眼见柳肆黑着脸又要闹腾，随野轻叹口气，立马转移矛盾。
“柳肆，我今天很累了。”
他顿了顿，“因为你一时冲动跟你哥夸下的海口。”
此言一出，方才还来势汹汹的柳肆脸不自然地僵了一下，抿着唇，神情顿时萎靡不少。
今天这事儿确实是柳肆做得不地道。
如果没有随野帮忙打圆场，就凭柳肆又是撒谎，又是甩脸子的，少说得挨他哥好几顿毒打。
自知理亏的柳肆，也不好在开口追责随野不接他电话这事。
“那什么…”，他犹豫了一下，“坐我车回去吧。”
听柳肆主动提起送他回去，随野瞥了眼他身后，“你哥他们呢？”
尽显人类双标本质的柳肆摆摆手，“我哥约了人谈工作…哎呀别管他们了，都是成年人了，能自己回去。”
随野似笑非笑地看他，“那我也能自己回去。”
柳肆：“……”
他就是想跟随野多待一会儿，但真要小少爷实话实说，他又别别扭扭开不了这个口。
对上随野的视线柳肆咬着牙，从齿关里蹦出几个字，“…我闲得慌不行吗？！”
某个瞬间，随野觉得柳肆还挺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猫。
他在阳光底下扬起嘴角，与他面对面的柳肆却忽得愣了一下。
随野还戴着那副土掉渣的黑框眼镜，什么都没漏，可柳肆看着他映在光里的笑，心却猛地跳了一拍。
能让柳家小少爷屈尊降贵当免费司机，除了随野，整个燕京怕是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人。
但随野打算回跟方鹤川同居的房子，就给拒绝了，“不用，我还有事，待会自己回去。”
如果让柳肆知道那个住处，哪天心血来潮突然跑过来找他，结果撞见他跟方鹤川拉拉扯扯的场面。
依柳肆那性子，到时候场面指不定会精彩成什么样子。
感觉光是想想，就一个头好几个大的程度。
听到随野拒绝的话，柳肆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盯着随野有点太久了。
他猛地转移视线，还没来得及羞恼，后知后觉随野又拒绝了他。
他垮着一张批脸，眼神幽怨地看着随野，“忙忙忙，一天到晚就知道忙。”
随野不想跟柳肆掰扯太多，直接转过身。
“走了。”
“等等！”
柳肆蓦地扯住随野的袖口。
随野回头，柳肆身子突然前倾？
木质调的香水味裹挟着温热呼吸，浪潮似得迎面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