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黑暗后，出现在楚辞眼前的是沐恩城的城门，他正躺在地上，离城门只有几米的距离。
楚辞站起身，回头看去，街道上没有血肉横飞，只有千家万户的灯火。
神识外放之下，所看见的是无数维持着各种姿态睡着的居民。
街上还有几名黑风衣横七竖八地躺着，胸膛有规律地起伏，他们也陷入梦境之中。
楚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随着黑白世界到来的，是一场将全城人拉入其中的梦境，或许，这场梦境还要更早些到来。
楚辞想，大概是艾莫里亚死去，命运降临沐恩城的那个时候。
在命运天使给沐恩城定下命运的时候，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一瞬间被模糊，梦境也是在那时开启的。
只不过某些高级非凡者的精神太过强大，还需要黑白世界的影响来将他们拉入梦境。
不然楚辞也不会出现在城门口。
楚辞能感觉到，现实之外还有一层虚幻的世界，仅是能够感知，却无法触及。
现实的沐恩城中没有既定的命运，由命运天使以一名命运侍者的代价，给沐恩城规定的宿命，被梦境接替了。
由结果逆推过程，楚辞大致明白了三名天使的交锋过程。
只是还有一些关键的问题他没想通。
楚辞迈步回城，径直走进月夜教会的总教堂中。
与梦中的教堂不同，现实中的教堂只有圣徽下的一块地方被月光照亮，其余地方尽是黑暗。
也因此，楚辞一眼就能看见站在圣徽下的安纳留斯。
虽然是同一具躯体，楚辞却一眼看出他不是安纳留斯。
眼前之人的气质与梦境中的安纳留斯有相似之处，但安纳留斯与祂比起来，更像是星尘与明月的差距。
灵感回馈给楚辞的反应，让他知道祂是谁。
“月天使。”
“安纳留斯”回过头，祂的双眼平和而慈悲，让人一眼就觉得祂是能完全信任的对象。
即使是楚辞，在月天使的注视下，也不由得对祂生出了几分信赖。
但很快楚辞就将这股影响压制下去，看向月天使的目光有些冷：“不要用这种方式来影响我。”
“抱歉。”出乎楚辞的意料，月天使诚恳地道歉，解释道，“我并非有意想影响你，只是信仰对我影响太深，我已经无法压制信仰给我添加的特质。”
楚辞眉头一皱，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天使走到第一排椅子上坐下，向楚辞发出邀请，示意他坐在祂身旁。
楚辞犹豫一瞬，还是坐到了祂旁边，侧头看着月天使，希望祂能自己解答。
月天使露出一个微笑，明明是很温柔的笑容，楚辞却从中看出了苦涩。
“我们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天使。”
一开口，就是颠覆了世界的真相。
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相信八大天使与世界同生，天使就是永远存在的神灵，祂们庇护人类，人类献上信仰。这是世间不变的法则。
但在月天使口中，楚辞得知了世界的真相。
在天使尚未诞生的时代里，人类的科技达到顶峰。
明明是磕一下就有可能死去的弱小种族，却创造出了能轻易毁灭世界的武器。
人类日益增多，连脚下的星球都无法承载他们的索取。
为了防止资源耗尽，他们探索太空，却在太空中罹难。
人类引以为傲的科技，无法在太空中存在。
星球之外的太空中，存在着能令科技报废的“波”。
数十年过去，人类始终无法攻克这种“波”，人口却还在激增。
有先见之明的人察觉到星球在枯萎，他们发现能获取的资源已经供应不了人类的需求。
于是可怕的事发生了。
由一名癫狂的帝国领导者发动，席卷世界的战争，开始了。
短短十几日，世界支离破碎，众生流离失所，人类总数下降了70%。
普通人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于绝望之中，众生祈求战火平息。
于是，一位和平年代中公认的大慈善家、战争年代中奔走各地宣传和平的人，于众生的祈求中登神。
那位，便是月天使。
“成神之后，我本打算使战争停止，但因信仰成神的并不只有我一人。”
月天使之后，那位帝国领导者在军队的信仰中成为战争天使，无数希望自己的亲人好友能在死后回归天国的信仰造就了死亡天使。
希望星球重焕生机的信仰带来了生命天使，想回归过去和平的渴求塑造了时天使。
当时的战争天使以一敌四，最终落败。
在四名天使的共同努力下，那个年代被埋葬在历史中，经过几千上万年，星球重焕生机，人类在生命天使与死亡天使的手中转世，从零开始。
天使们不希望再出现从前的事，便向人类宣传信仰，开创城邦。
在人类文明的进步中，智慧天使、太阳天使、风天使、命运天使也陆续登神。
时至今日，众生已经忘记天使的起源，只知晓是祂们庇护了人类，打造了如今八大城邦的格局。
然而时间会消磨一切，花会枯萎，日月会暗淡，信仰也会变质。
人们对月天使的信仰从“希望战争停止”变成了“希望睡个好觉”“希望有人爱我”“希望不会受伤”，甚至出现了“希望能天降馅饼”之类的诉求。
因为信仰而成神，也受到信仰的限制。
当月天使反应过来时，祂已身陷囹圄。
信仰裹挟着祂，让祂身为“人”的部分如同海啸中的小舟，会轻易覆灭。
可月天使不愿，于是雕像变为圣徽，自身也陷入深眠，希望能减轻信仰对祂的侵蚀。
楚辞能理解月天使的行为，只可惜祂最后没有成功，反而是在深眠中被信仰堕落化了。
“原来如此，那命运天使跟战争天使在今晚又干了什么？”楚辞问道。
月天使温和一笑，道：“你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我只是不知道祂们为何这么做。”
“因为祂们也想摆脱信仰的侵蚀。”月天使道，“要么维持人形，要么彻底掌控信仰赋予我们的权柄，我选择了前者，祂们选择了后者。”
“战争渴望再次掀起一场席卷世界的战争，以一位天使的死，换来祂掌控战争的权柄。命运也是如此，祂希望为我编织出命运，以我为踏板，成为真正的命运。”
楚辞懂了。
命运天使是冲着搞死月天使来的，所以祂派来的人都死了。
而战争天使，祂想要的是所有天使被卷入战争中，所以挥出一枪，帮助月天使从深眠中醒来。
在此基础上，战争天使还拿走了那把长枪。
楚辞只是瞅了一眼，那大概是战争天使的神器，也许是在上次大战中被月天使抢走了，现在又被拿回去了。
与月天使聊过以后，楚辞已经基本明白了祂们的操作，所以，他发问：“要与我合作，给刻希斯一点教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