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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这不是真的!

我猛地一震,眼前的幻象,开始变得模糊。溯时瞳在眉心剧烈跳动,银色的光芒如潮水般退去,又似火山喷发般重新涌上——它在抗拒,在嘶鸣,在用尽全力撕扯那层虚假的帷幕。胸口的那片“同心花”花瓣,骤然发烫,像一颗被点燃的星火,灼烧着我的肌肤,也灼烧着我几近溃散的神智。青鸢……青鸢她已经……

可那幻象中“青鸢”的脸,那双幽绿的眼睛,那柄黑暗长剑……它们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烈阳的鲜血,霜月的冰雕,墨尘的残肢,影狐的消散……那些画面如此真实,真实得让我怀疑,此刻的清醒,是否才是另一重更深的幻象?

“云璃!看着我!”

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是烈阳。他不知何时已挣脱了幻象,古铜色的脸上青筋暴起,火焰长刀死死抵着地面,刀身上的烈焰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燃烧着。他双眼赤红,死死盯着我:“你忘了掌门的话吗?忘了星尘阁的‘愿’力吗?!”

星尘阁的‘愿’力’……我浑身一颤。溯时瞳的银光,顺着我们五人与“镇渊剑”的连接,疯狂涌入。我“看”到了——不是幻象,而是真实。

我看到星尘阁的演武场上,无数弟子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将自身微薄的灵力,通过永龟堂的根须,跨越千山万水,传递到我们手中这柄“镇渊剑”上。我看到山下的村落里,老人、妇孺、孩童,他们或许不懂修行,却都虔诚地合十祈祷,将心中最朴素的“平安”之愿,化作点点微光,汇入根须的脉络。我看到玄鹤真人立于星尘阁最高处,掌门令牌悬浮于身前,他枯瘦的手掌按在令牌上,将自己大半的寿元与修为,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万千“愿”力,如百川归海,顺着根须,涌入我的身体,涌入“镇渊剑”!

“啊——!”我仰天长啸,溯时瞳的银光暴涨到极致,硬生生将眼前那片废墟幻象撕开一道裂口。裂口之外,是石堡,是“镇渊剑”,是烈阳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是霜月正从冰雕般的幻象中挣扎着睁开的眼,是墨尘手中刚刚启动的、闪烁着金光的“耀光珠”,是影狐从阴影中伸出的、正抓住我手腕的、带着真实温度的手。

“我……在……守……护!”我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我握住“镇渊剑”的手,青筋毕露,掌心被剑柄的符文硌得鲜血淋漓,却纹丝不动。

“嗡——!”

“镇渊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重新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混杂着我溯时瞳的银光,烈阳的赤焰,霜月的冰蓝,墨尘的金芒,影狐的暗影,五色光芒交织融合,化作一道冲天光柱,狠狠刺向石堡穹顶,刺向那片翻滚的、铅灰色的天空!“咔嚓——!”

归墟之海的黑色“琥珀”,被这道光柱刺中,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翻滚得更加剧烈。那股侵蚀之力,如同被激怒的巨兽,更加疯狂地撞击着石堡的防护罩。防护罩上的裂痕越来越多,碎石簌簌落下。

“它在害怕!”守渊的吼声带着狂喜,“它怕‘愿’力!它怕‘同心’!”

“那就让它……怕个够!”烈阳怒吼着,将最后一丝火焰注入长刀,刀身上的烈焰轰然爆开,化作一头火凤,融入光柱。

霜月的寒魄锁链,寸寸断裂,化作漫天冰晶,每一颗冰晶中,都映照出一个她守护过的笑脸——妹妹的,同门的,山下孩童的……冰晶融入光柱,光芒中多了一分剔透的坚韧。墨尘的机关鸟,振翅飞起,撞向光柱,轰然解体,化作无数精密的零件,环绕着光柱高速旋转,发出高频的嗡鸣,那嗡鸣,竟与“同心花”的光芒频率,隐隐相合。

影狐的身影,彻底融入了光柱中的暗影部分,他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我的‘影’,就是你们的‘盾’。”

最后,是我的溯时瞳。我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愿”力,都注入其中。银色的光芒,不再是光芒,而是一条时间的长河,河里流淌的,是星尘阁千年的守护,是万千生灵万古的祈愿。

“镇渊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轰鸣。那道冲天光柱,骤然收缩,凝练成一道纯粹到极致的、融合了五色与银光的光束,带着万千生灵的意志,带着“守心卫”的信念,带着“同心花”的光芒,狠狠地,印在了归墟之海的黑色“琥珀”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奇异的、仿佛冰雪消融般的声音。

黑色的“琥珀”,以光束印下的那一点为中心,开始寸寸碎裂。碎裂的黑色碎片,并未坠落,而是在光芒中,化作最纯粹的、最温润的七彩光点,如同“同心花”的花瓣粉末,洋洋洒洒,飘散在铅灰色的天空中。

天空,开始出现裂痕。不是石堡防护罩的裂痕,而是归墟之海这片“天幕”的裂痕。裂痕之外,不再是虚无,而是一片……纯净的、带着淡淡七彩光泽的、仿佛新生的时空。

侵蚀之力,消失了。

那股贪婪、暴戾、混乱的波动,像是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无影无踪。

石堡内,一片死寂。守渊和“守渊人”们,都停下了吟唱,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浑浊的老眼中,滚下了两行浊泪。我手中的“镇渊剑”,光芒渐渐收敛,重新变得古朴沉寂。剑身上的符文,却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深邃,仿佛被重新铭刻过。

“我们……成功了?”墨尘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喜悦。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我们都看到了。

在归墟之海那片新生的、带着七彩光泽的时空深处,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由无数混乱光影组成的轮廓,正在缓缓沉降。它没有形体,没有面孔,只有一片混沌。它在沉降,仿佛是被那道光束,重新打回了深渊。

但它沉降的过程中,一道微弱的、几乎不可见的、带着七彩脉络的光,从它那混沌的轮廓中,被剥离了出来。

那道光,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悠悠然,穿过新生的时空,穿过碎裂的黑色“琥珀”,飘向了我们。它没有攻击,没有侵蚀,只是静静地,飘到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那道光,便轻轻地,落在了我的掌心。

触感……温润。

像一片……花瓣。

我摊开手掌。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片洁白的、带着七彩脉络的花瓣。它的形状,它的纹路,它散发出的、那丝若有若无的青草气息……与我贴身收藏的那片“同心花”花瓣,一模一样。

“这……”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守渊颤巍巍地走到我身边,看着我掌心的花瓣,又看看归墟之海深处那正在沉降的混沌轮廓,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敬畏。

“原来……如此……”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我们……都错了……”

“错了?”烈阳不解地问,“什么错了?”守渊没有看他,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我掌心的花瓣:“我们一直以为,归墟之海中的存在,是上古神魔的怨念所化,是邪恶的,是必须被封印的……可我们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它不是怨念……它是……‘愿’力。”

“‘愿’力?!”这一次,连霜月也失声叫了出来。

这怎么可能?那股几乎摧毁一切的侵蚀之力,那让人陷入绝望幻象的混乱波动,怎么可能是“愿”力?

“是‘愿’力……”守渊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真相的平静,“是上古神魔,在陨落之际,最后的、最强烈的‘愿’力……他们不甘,他们渴望,他们……想活下去……”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亿万年的沉淀,亿万年的扭曲,这份‘愿’力,被时空的混乱所侵蚀,被自身的贪婪所污染,最终,变成了我们看到的、那个没有形体、没有意识、只有吞噬本能的……怪物。”

他看着我掌心的花瓣,眼中充满了悲悯:“而它剥离出来的这一丝……是‘愿’力’最本源、最纯粹的部分……是它……最后的‘真心’……”

我怔怔地看着掌心的花瓣。它很轻,却仿佛承载着亿万年的沧桑与不甘。我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一股微弱的、却无比坚定的、对“生”的渴望。那不是贪婪,不是暴戾,而是一种最原始、最朴素的……祈愿。

就像山下老人对安宁的祈愿,就像弟子对剑道的祈愿,就像……青鸢对守护的祈愿。

“所以……”我轻声说,“它不是被我们打败了……它是……被‘愿’力’唤醒了?”守渊点了点头,眼中泪光闪动:“是你们……是‘同心花’的光芒……是万千生灵的‘愿’力’……让它……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他看着归墟之海深处。那片新生的、带着七彩光泽的时空,已经不再翻滚,变得宁静而安详。那个混沌的轮廓,已经完全沉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柔和的、温暖的、七彩的光芒,像一颗巨大的、跳动的、温暖的心脏。

“封印……不再需要了。”守渊喃喃道,“它……已经‘回家’了。”

石堡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这份震撼与感动中。

我握紧了掌心的花瓣。它很轻,却仿佛有千钧之重。它不再是一片简单的花瓣,而是一个生命的遗蜕,一个跨越了亿万年的祈愿,一个关于守护与救赎的……证明。

“我们……回去吧。”我轻声说。没有人反对。

我们“守心卫”五人,走出了石堡。身后的归墟之海,已不再是那片凝固的、充满恶意的黑色琥珀,而是一片宁静的、散发着七彩光芒的、新生的时空。空气中的腐朽与压抑,已被一种清新、纯净、充满生机的气息所取代。

守渊和“守渊人”们,没有跟出来。他们留在了石堡,不是为了“守渊”,而是为了……守护。

我们踏上归途。来时,我们背负着沉重的使命,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与担忧。回去时,我们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轻盈的充实。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烈阳的火焰长刀,刀身上的烈焰,变得温顺而明亮;霜月的寒魄锁链,重新凝聚,幽蓝的冰晶中,多了一丝柔和的光泽;墨尘的机关鸟,重新组装,飞在我们头顶,发出清脆的鸣叫;影狐的身影,在阳光下,不再完全融入阴影,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光明的轮廓。而我,我将那片从归墟之海带来的花瓣,和我贴身收藏的那片“同心花”花瓣,放在一起,用一根青色的丝线,穿了起来,挂在了脖子上,贴着心口。

两片花瓣,一模一样。一片,承载着青鸢的守护,承载着万千生灵的“愿”力;一片,承载着上古神魔的祈愿,承载着一个跨越了亿万年的救赎。

它们紧贴着我的心跳,温润,安宁。

我知道,这一次,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星尘阁,不仅仅是这片土地,更是……“愿”力本身。

无论它来自何方,无论它经历了怎样的扭曲与污染,只要还有“真心”,只要还有“守护”,就永远不会真正消亡。

归途,似乎比来时要短。当我们再次看到星尘阁的山门时,已是黄昏。

夕阳的余晖,为山门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玄鹤真人,以及所有星尘阁的弟子,又一次站在山门前,等候着我们。他们的脸上,带着担忧,带着期盼,也带着一丝……了然。

当我们出现在他们视野中时,玄鹤真人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他没有问我们过程,只是看着我们,看着我们身上那股与来时截然不同的、宁静而强大的气息,重重地点了点头。

“欢迎回家。”他说。

山门前,再次为我们洞开。

我们“守心卫”五人,肩并着肩,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了山门。

身后,是归墟之海的新生;身前,是星尘阁的安宁。

而我们的故事,还将继续。

因为守护,永无止境。

我摸了摸贴在心口的两片花瓣。它们温温的,像两颗沉静的心脏,与我的心跳,同频共振。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村落的安宁声响,也带来了草木的清新气息。

我仿佛听到了青鸢的笑声,听到了烈阳的豪迈,听到了霜月的低语,听到了墨尘的惊叹,听到了影狐的轻笑……

它们汇聚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关于“我们”的,永恒的歌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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