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坞的铁皮屋顶在晨露里泛着冷光，小竹趴在了望塔的栏杆上，笔记本摊在膝盖上，指尖顺着昨夜画的光轨弧度反复摩挲。那道弧线从东南方的礁石群开始，绕过红树林的边缘，最终落在船坞的三号泊位——正是他在“新航段规划”里标注的最佳停靠点。
“小竹！把这筐紫藤花瓣撒了！”老周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他正扛着袋星蝶饲料往屋顶爬，饲料袋上印着“第七代光轨诱食剂”，配料表第一位是红树林花蜜。
小竹应声抓起花瓣往屋顶边缘撒，淡紫色的花瓣在风里打着旋落下，星蝶群突然从云层里俯冲下来，翅尖的光轨瞬间亮了三度。他低头看笔记本，纸上的弧线竟和屋顶上正在成形的光轨重合了，连绕过铁皮接缝的微小转折都分毫不差。
“师父！您看！”小竹举着笔记本冲老周喊，晨光透过纸页，把光轨的影子投在老周的安全帽上，像条会动的银蛇。
老周放下饲料袋，摸出老花镜戴上：“当年我刚上船坞，你师爷也这么教我——星蝶的光轨，从不说谎。”他指着光轨突然变陡的一段，“这里要改，红树林的潮汐比你算的早半小时，光轨在提醒你呢。”
小竹赶紧用红笔在弧线拐点处画了个三角，星蝶像是看懂了，光轨在那个位置闪了三下，溅起细碎的光点。正午的阳光把铁皮屋顶晒得发烫，小竹蹲在光轨最亮的节点旁，用手指量着光轨的宽度——正好三指，这是“携带重货”的信号。他翻开笔记本的“归航档案”页，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穿蓝布衫的年轻人站在船舷上，手里举着个铁皮盒，背景里的星蝶光轨也是三指宽。
“那是你陈叔，”老周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个锈迹斑斑的钩子，“十年前他从极北冰原归航，光轨比这还宽，船上载着三百斤冰原苔藓，说是能治船板的腐病。”
小竹摸着照片里年轻人的脸，突然发现光轨在屋顶拼出了个小小的“陈”字。“他今天会回来？”
老周把钩子挂在屋檐上，钩子的弧度和光轨的转弯处完美契合：“星蝶记人，更记牵挂。你陈叔的媳妇昨天来船坞，往星蝶巢里塞了块他最爱吃的芝麻糕，光轨这是在报信呢。”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船笛声，光轨突然集体上扬，像道银色的瀑布从屋顶倾泻而下，直指南边的海平面。小竹的笔记本自动翻开到“任务执行页”，空白处浮现出行淡金色的字：“接陈默归航，船载冰原苔藓300斤，需备恒温储存舱。”午后的船坞突然热闹起来，竹篾工会的马师傅扛着卷新竹篾往屋顶冲，藤编工会的李姐提着藤筐紧随其后，筐里的藤条还带着露水。
“小竹！来当裁判！”马师傅把竹篾往光轨旁一铺，篾条间的缝隙正好让光轨穿过，“你看这密度，星蝶能顺着篾条走，说明够匀！”
李姐抢过话头，把藤筐往光轨中心一扣，光轨立刻顺着藤条绕了个圈，在筐底聚成个光斑：“匀有啥用？得能兜住光轨！”
小竹翻开“工会战手册”，第三条写着：“光轨停留超一刻钟者胜。”他看了眼腕表，星蝶正顺着竹篾爬，翅尖的光在篾条交叉处跳着碎步；而藤筐里的光轨已经开始织网，把筐底的漏洞补得严严实实。
“师父说过，”小竹突然开口，“竹篾是骨，藤条是筋，缺一不可。”他把竹篾铺在藤筐底部，光轨瞬间同时爬上两种材料，在交接处爆发出更亮的光。“这样，既能让星蝶走得稳，又能兜住落下的光屑。”
马师傅和李姐对视一眼，突然笑了。老周在远处喊：“算平局！晚上加菜，庆祝新航段光轨测试成功！”傍晚的霞光把屋顶染成橘红色，光轨在暮色里愈发明显，像撒了把烧红的银线。小竹的笔记本突然自己翻动，停在“待接任务”页，光轨的末端在空白处点了三下，浮现出幅简笔画：艘小船被困在礁石群里，船帆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赵”字。
“是赵叔的渔船！”小竹猛地站起来，光轨的走向正是东礁区——那里今天有台风预警。他抓起墙角的急救包，老周已经发动了巡逻艇，引擎声震得屋顶的铁皮嗡嗡响。
“光轨说船底破了个洞，”老周把缆绳扔给小竹，“带桶红树林的胶泥，能临时补漏。”
巡逻艇破开浪花时，光轨在船尾拉出条亮带，小竹数着光轨的闪烁频率——每五秒闪一次，是“安全信号”；突然变成三秒一次，他立刻大喊：“左拐！前面有暗礁！”
靠近渔船时，赵叔正举着个手电筒往天上晃，光轨突然在他头顶聚成个光球，把船身照得通明。小竹把胶泥扔过去，赵叔接住时笑了：“就知道星蝶会报信，你们船坞的光轨，比台风预警还准！”
补好船洞返航时，光轨在水面上织出个巨大的网，把两艘船都罩在里面，浪头再大也打不进来。小竹在笔记本上写下：“任务完成，赵叔安全归港。光轨持续亮至船坞，未出现断裂。”凌晨两点，小竹被屋顶的“沙沙”声吵醒，爬上去一看，老周正蹲在光轨最暗的一段旁，用布擦拭铁皮上的锈迹。“光轨在这里总变暗，”老周头也不抬，“锈太厚，挡住能量传导了。”
小竹学着他的样子擦锈，光轨果然亮了些。“师父，您说星蝶为啥这么帮我们？”
老周从怀里掏出个铁皮盒，打开后里面是片干枯的星蝶翅膀，翅脉里嵌着几粒米：“三十年前，我在冰原迷了路，快饿死时，星蝶衔来这些米，光轨把我引到了补给站。”他把翅膀放在小竹手里，“它们记着每份好，也记着谁在等。”
光轨突然在他们脚下拼出排字：“明日需备三十斤紫藤花蜜，西港的孩子们要来学编光轨探测器。”小竹赶紧记下，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光轨的“嗡嗡”声融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