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高楼林立，人口众多。这个寓居了2400万人口的城市，同时还是六朝古都，在这里，记录了王朝的更迭与兴衰，那些遗址和纪念碑上，还刻录着几个世纪的斗争和反抗。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夕阳残照，映在那些盘桓的城墙之上，光影错动。仿若百余年前的帝国余晖，重新洒在了这片疆域之上。
路灯已经渐次亮起，车流涌动。一座座办公楼里灯火通明，无数人在一个个格子间中，像蜂巢中的工蜂一般辛勤工作，为这个屹立千年的城市继续添砖加瓦。
徐岚坐在车里，看着这个辉煌的城市。
他曾经来过这里数次，最早的时候是和父母一起过来的。那是十多年前了，月动还没有发生，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了。
记忆里父母的样子……也和这座城市一样，一片斑斓，却记不清哪怕最简单的轮廓。
那个时候的自己，肯定不会想到，今天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机场在帝都东北，两人从专机下来，上了一辆黑色专车，绕上环线，然后沿着东西向的久治街一直往西走，途中路过了那个闻名天下的宫殿和广场，那十几个字上面，红旗依然招展。
向西几十分钟，路过繁华，驶进蜿蜒的山坳，在一座青山脚下，两人看到了一座庞大的庄园，好几个进深的大院子，旁边溪水淙淙，绿树掩映，透露出一种与世无争的静谧。
三重殿，帝都的异能工作厅，也是整个景国的异能调度中心。
从外向里，分别是通明殿、天王殿、凌霄殿。
听说原来计划建设的不是三重殿，而是三十三天，后来因为中央推行简政放权，鼓励扁平化管理，最后从三十三天简化到了三重殿。
三重殿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听其他人提起过，他们是彼此监督和制约的关系，有点类似于法院检察院和地方政府的关系，但是到底是什么样的，苏木和徐岚都说不太清。
他们也都是第一次到这里。
和军区一样，这里没有门牌，但是警卫森严，过了传统安保以后，还要再过两重异能者的基础思维探测与身份识别，才能进入院中。
这里的安保由两支部队负责，军队，以及巡天卫。
关于巡天卫，徐岚只知道他们专门负责拱卫帝都，保护帝都重要坐标和领导人，其他一概不知。
不过猜也能猜得到，巡天卫里高手云集。
之前贺队曾经提过，以他的能力，在巡天卫中顶多是一个班组的小头目，上面那些人的异能挖掘深度，完全不能以常理度量。
和想象不同，进入院内，他们没有遇到那些鼻孔朝天、颐指气使的官僚做派，反而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早早就等在院中，刚见到徐岚两人，就迎了上来，分别真挚地握住了两人的手。
“远道而来，辛苦了。本来应该先让你们休整一下，但是现在时间紧迫，还有两个小时，几个国家的使者就要一起开会了，请你们先把了解到的情况跟我们说下，越详细越好。”
中年人说着，向侧边伸出手，引着两人往东边一个亮着灯的白壁瓦房里走去。
两人跟在中年人身后，苏木小声对着徐岚说道：
“通明殿左灵官副使，章道伦。”
“苏木姐……你怎么认识的？”
“去年我在招摇宫借调的时候，章前辈过来给我们讲过课……讲的什么我忘了，但是只记得他是一个很平和很好的人。”
院内的道路都是用石子铺就，旁边点缀着几个池塘，里面荷花正盛。
夏天夜晚，蝉鸣不断，但在这青山脚下，气温却并不闷热，甚至还有些淡淡的凉意。
瓦房里装饰很简单，四把椅子，每个座位旁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是一盏沏好的茶。墙壁上挂着花中四君子的画，两扇圆形的窗照见外面竹林，依稀可以闻到些许竹韵花香。
房顶垂下来的灯光明亮而柔和，整个氛围显得分外舒适。
在灯光下，徐岚注意到章道伦早已须白，脸上也多是皱纹，但是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灰白的中山装内外，一尘不染。
章道伦引着两人坐在一侧，自己和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了对面。
“时间紧迫，就不寒暄了。两位，你们已经遭遇过代理人了，请把代理人的信息详细地告知我们，不要有遗漏。”
苏木点点头，正色道：“章老师，主要是我的这位同僚经历了代理人的事件，让他来叙述吧。”
“好的，”章道伦把目光转到徐岚身上，“徐岚是吧，我早就听过你，后生可畏。不要紧张，把你记起来的，慢慢说就好。”
徐岚想了想，开始一边回忆昨天的事情，一边叙述有关那个赌场和萧牧鹏的细节。期间涉及到林白青那个“队友”的，徐岚就一笔带过，主要还是描述了料壳、对决、桃花源以及与萧牧鹏对峙的细节，至于最后和花玉珑的大战，徐岚也是很快带过，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高层对林白青及花玉珑的判断。
饶是如此，徐岚磕磕巴巴说完，还是过了40分钟。
“原来如此，”章道伦点头道，“昨天听说辽东军区出动了大阵仗，还以为是为了应付代理人，看来其实那个时候代理人已经被你们处理差不多了，最后还是为了应付邪域魔对吧。虽然牺牲了上百人的优秀军人和异能者，但是相比于前几次和邪域魔的对峙，伤亡已经少了很多了，之后会有人专门跟进这件事的。话说回来，关于代理人的事，我还有些需要确认……”
“章老师您讲。”
“根据线报，丽国的代理人似乎并不是通过料壳来进行个性剥离的，它们用的是类似图腾的东西，满足特定条件下，即可进行范围性的个性剥离；熊国则是通过一种游戏进行大范围传播；按你所说的，如果我们景国是通过类似卡牌的机制的话，说明这个作用机制并不相同……这是和不同代理者相关，还是和地域相关，你怎么看？”
徐岚诚恳地摇着头看。
不过似乎章道伦也并不期望徐岚能解答这个问题。
章道伦又问了几个细节的问题，徐岚一一进行了解答，倒是没有怎么关注到林白青。
问完话，章道伦望了旁边年轻男子一眼，他已经对对话内容进行了细致的记录，随即章道伦便站起身子，和两人再次握手：
“辛苦了，尤其是你，徐岚，昨晚一晚上没休息，今天又这么折腾。但是等下我们和各国使者的会议还需要你们参与，工作人员会把你们领到休息室，还希望你们能再克服一下，感谢！”
“章老师哪的话，为了景国，我辈义不容辞！”
“好！快去休息下吧！”
章道伦目送着两人离开，见两人身影消失在拐弯处的竹林中，他面色一凛，向着旁边的男子问道：
“怎么样？”
“我确认过了，基本都是实话，没有对我们刻意隐瞒什么。”
章道伦缓缓点着头。
旁边的男子不仅是一个记录人，同时还是一个资深思维探测者。
时间紧迫，尽管章道伦相信两人应该不会说谎，但是多一重保险，总是会心里更有底一些。
“只是……”男子的这个转折让章道伦立刻紧张起来，“徐岚回忆里面那个叫林白青的同学，在昨晚的事情里应该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徐岚明显对这个同学不愿意多说什么……”
原来是说这个。
章道伦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之后问徐岚问题的时候，也没有刻意问林白青的事。
“应该和代理人的影响不大，时间紧迫，先把记录发给领导一份，我们能商量对策的时间不多了。”
章道伦说着，和男子一起把记录迅速过了一遍，脑中却停留在那三个字上。
林白青……
是个值得注意的名字。
……
长离市今晚夜色有些晦暗，天上乌云密布，没有什么亮光。云彩和星星都被遮蔽在幕后，似乎要躲藏些什么东西。
一个清秀的脸庞从一盏盏路灯下走过，这张脸的主人反而满脸怨气，一张嘴，口里说的都是一些污言秽语。
“垃圾！人渣！这时候联系不上了？我花这么多时间从学校同学那搜集信息，到结账的时候联系不上了？我还有好几万的信用卡没还，这帮垃圾！还躲着我，一个个都跟乌龟一样！混蛋！总有一天，我要找一个权力滔天的男朋友，把你们这群人都揪出来，一个个碾成渣滓！”
女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转进一个宽阔的大道，她要从下面通过一个桥下通道，再过两个街区，就能返回自己的家。
她骂人声音越来越高，进入桥洞的瞬间，突然响起的回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连忙止住声音，回声也就随之平息。她四处望了望，没看到一个人影。
她突然感觉有些紧张，这个桥洞下面黑黢黢的，像自己这样的超级大校花，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
果然让这些烦人的舔狗们都变成呆傻白痴是正确的选择，要不现在不知还有多少人在烦自己。
她快速加快脚步，即将走出桥下通道的瞬间，一声回声突然响了起来：
“张秋雅？”
她猛然一惊，连忙回头，刚才空无一人的桥洞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你……你是？”
那个高中生缓步向张秋雅走来，脸上的笑容即使在黑暗中也倍感明亮：
“真的是你呀！大校花张秋雅！”
张秋雅迅速搞清了状况。
又是一个舔狗。
如果之前，张秋雅可能还会耐得住性子和他聊几句，套一下他的信息，但是现在，这个赚钱的路子已经没有了，张秋雅对他根本一点都没有兴趣。
张秋雅冷冷地转过身：
“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秋雅刚转过身，竟然又看到了高中生的那张脸！
什么时候……怎么突然到我面前的？
“别啊，”高中生的笑容充满阳光。
太阳光了……
在这黑黢黢的桥洞里，反而变得分外阴森。
望着张秋雅惊恐的表情，高中生抬起眼睛，用手扶着自己下巴，做出思考状：
“正常来说，你现在不应该问我名字，然后问我喜欢什么吗？现在快问嘛……”
高中生的眼睛里分外柔和，几乎没有一点恶意。
但张秋雅浑身打了个寒颤，她感知到了极强的威胁，不由自主地按照对方的要求问道：
“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喜欢……喜欢什么……”
高中生优雅地鞠了一躬：
“校花大人，我叫林白青……”
他抬起眼，直视着张秋雅的眼睛，笑容热情而纯粹：
“我喜欢你……做我的实验材料……”
张秋雅立刻满面惊恐，林白青顿了顿，又安抚似地补上一句：
“别害怕，这个料，可是很值钱的哦！”
一声尖叫在桥洞下瞬间响起！
然后戛然而止，回声顷刻平息。
桥上车来车往，没有一台车辆留意到这一段平静的桥洞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