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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的空气沉重得如同浸了水的毛毯,混着灰尘、隔夜罗宋汤的酸腐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锈蚀暖气片的铁腥味。窗外,乌拉尔山脉边缘的工业城市彼尔姆正被铅灰色的暮霭吞噬。远处那些斯大林时期建造的庞大工人宿舍楼,像一排排沉默的墓碑,窗户黑洞洞的,映不出一点光。

六岁的瓦夏蜷缩在沙发角落,小小的身体裹在一条磨得起球的毛毯里。他漂亮的金发被汗水黏在额角,海蓝色的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动物般的恐惧。他死死盯着卧室那扇半开的门,仿佛那门缝后面藏着地狱的裂口。

“阿廖沙叔叔……”他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的颤抖,“床底下……有东西。它……它在动。它在看着我。”

阿列克谢·彼得罗夫,瓦夏父母雇佣的保姆兼看门人,一个肩膀宽阔但脊背已有些佝偻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厨房油腻的小桌旁,就着一杯浑浊的格瓦斯啃黑面包。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粗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的“怪物”恐惧症已经闹了快一星期,搅得他神经衰弱。他耐着性子,努力让语气显得温和,尽管疲惫像铅块一样坠着他的声带。

“瓦申卡,我的小勇士,”阿列克谢的声音沙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床底下只有灰尘,还有你那只掉了一只耳朵的泰迪熊,记得吗?别让那些傻念头钻进去。”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做了个钻动的动作。

瓦夏的嘴唇哆嗦起来,泪水瞬间涌出,顺着苍白的小脸滚落。“不是熊!不是!”他尖叫起来,小小的身体在毯子里剧烈颤抖,“是个人!一个坏东西!黑乎乎的!它就在那儿!它想……它想把我拖下去!”他猛地用手指向那扇幽暗的卧室门。

阿列克谢的耐心终于被这歇斯底里的尖叫磨穿了。一股莫名的烦躁,混合着对这份工作的厌倦和对这个吵闹小鬼的恼火,猛地冲上头顶。他“砰”地一声放下杯子,格瓦斯浑浊的液体溅在斑驳的桌面上。“够了,瓦夏!”他低吼道,声音在狭小的公寓里显得格外粗暴,“看在圣尼古拉的份上!哪有什么人?哪有什么怪物?你爸爸明天就要回来了,你想让他知道他的儿子是个胆小鬼吗?”

他站起身,沉重的脚步踏在破旧的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大步走向卧室门口,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怒气,也带着一丝“让我彻底终结这蠢事”的决绝。他停在门口,手扶着冰冷的门框,俯视着瓦夏那张被泪水浸透的、写满绝望的小脸。

“好,”阿列克谢的声音冷硬,“我证明给你看。看清楚了,小傻瓜,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潜入深潭。公寓里老旧的白炽灯在他头顶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昏黄,勉强照亮卧室入口,却无法穿透那张儿童床下浓稠如墨的黑暗。他走到床边,劣质弹簧床垫在他靠近时发出轻微的呻吟。他没有丝毫犹豫,动作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僵硬,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板上。膝盖撞击硬木的疼痛让他闷哼了一声。他双手撑在冰冷、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脖子上的肌肉绷紧,猛地将上半身俯下去,脸几乎贴到地面,浑浊的目光如探照灯般射向那片吞噬光线的床底深渊。

起初,视野里只有一片模糊的灰暗。几团纠缠的灰尘兔子在微弱的光线下慵懒地滚动。一个颜色黯淡的塑料小兵孤零零地躺在角落,旁边是一本被遗忘的旧图画书。阿列克谢喉咙里发出一声混合着恼怒和“果然如此”的咕哝,正准备直起身子,用“看吧”的胜利口吻训斥瓦夏……

他的动作凝固了。

在床底最深处,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地方,那片阴影似乎比周围的黑暗更浓稠、更……有质感。那不像阴影,更像一滩凝固的墨汁。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猛地一跳,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使劲眨了眨干涩发痛的眼睛,瞳孔在昏暗中费力地扩张,试图穿透那层不自然的黑暗。

不是阴影。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

它蜷缩着,以一种绝对违背人体舒适度的姿势,紧紧贴着墙壁。瘦骨嶙峋,像一具蒙着惨白皮肤的骷髅架子。身上裹着一层难以分辨颜色的、褴褛不堪的织物,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浸透了污秽和腐朽的裹尸布。最让阿列克谢血液瞬间冻结的,是那东西的脸。

它没有头发,头皮青灰,布满诡异的褶皱。整张脸瘦得脱了形,颧骨高耸如刀,深陷的眼窝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就在阿列克谢的视线与之接触的刹那,那深陷的眼窝里,倏地亮起两点微弱、浑浊的光。那不是反射,是某种东西本身在幽幽燃烧。那两点光死死地、一眨不眨地钉在阿列克谢的脸上。那张干瘪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绝非人类的、凝固在永恒饥饿中的狞笑。

时间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连同阿列克谢的呼吸和思维。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两点在黑暗中燃烧的浑浊光斑,以及一种冰冷、滑腻、充满非人恶意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脊椎。

“圣……圣父……”一个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从他痉挛的喉咙里挤出来。

就在这死寂的千分之一秒后,床底那团凝固的黑暗猛然爆炸!

那东西的动作快得撕裂了视觉残影。它像一只巨大的人形蜘蛛,或者一具被恶灵附体的提线木偶,四肢以一种令人牙酸的、违反关节常理的角度瞬间撑开、弹射!枯槁的手爪带着一股腐肉和地下室霉菌混合的恶臭,卷起一股冰冷刺骨的风,闪电般抓向阿列克谢撑在地上的手腕。那张狞笑的、骷髅般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下瞬间放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深陷眼窝里的两点浑浊凶光几乎要灼穿他的视网膜。

“呃啊……!”

一声被扼杀在喉咙深处的惨叫。阿列克谢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股难以想象的、冰冷粘稠又蕴含着恐怖蛮力的冲击就狠狠撞在他的胸膛上。他感觉自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破旧卡车迎面撞中,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从跪姿掀飞,狠狠掼在身后的地板上。后脑勺“咚”地一声撞上坚硬的木地板,眼前顿时金星乱迸,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和瓦夏撕心裂肺的哭喊。肺里的空气被彻底挤空,他像条离水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胸膛剧痛欲裂。

那东西扑在他身上,轻得如同一具空壳,却又沉重得像一座石雕的墓碑。它的重量压得阿列克谢的肋骨咯咯作响,几乎要刺穿内脏。冰冷的、带着浓重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甜腻的气息,直接喷在他的脸上,钻进他的鼻孔,直冲脑髓。那双枯爪死死地按着他的肩膀,嶙峋的指骨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冰冷刺骨地嵌入他的皮肉。浑浊的眼珠,像两颗浸泡在脓液里的玻璃弹珠,离他的眼睛只有几英寸,疯狂地转动着,里面翻涌着一种原始的、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

阿列克谢的喉咙被恐惧死死扼住,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他只能疯狂地扭动身体,用尽全身残留的力气试图掀翻这具恐怖的躯壳。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地板上徒劳地抓挠,指甲刮过木头的纹理,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就在他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那双枯爪扼死或者被那张狞笑的嘴啃噬时……

压在身上的重量陡然一轻。

那东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猛地向后一扯,从他身上弹开。它没有再看地上的阿列克谢一眼,也没有理会角落里尖叫的瓦夏。它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条模糊的灰影,四肢着地,以一种昆虫般的、迅捷到令人头皮炸裂的诡异姿态,手脚并用地从阿列克谢身边“流”过,带起一股冰冷的、带着墓穴气息的旋风。它径直冲向敞开的卧室门,消失在客厅昏暗的光线里。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巨响!

沉重的木门被狠狠撞开发出的爆裂声!走廊里堆放的杂物——空罐头、旧报纸、一个铁皮桶……被撞得四处飞溅,叮叮当当砸在墙壁和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噪音。最后是通往楼道的、那道腐朽不堪的单元门被强行冲破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木屑和铁锈的碎片在楼道里纷纷扬扬。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瓦夏的哭声,从极度尖锐的嘶喊,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阿列克谢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冷汗浸透了他的后背和额头,黏腻冰冷。他侧过头,视线越过卧室的门框,看向外面一片狼藉的客厅入口。单元门歪斜地敞开着,像一个被撕裂的伤口,黑洞洞的楼道入口如同怪物的巨口,正对着他。外面寒冷的夜风,裹挟着城市深处工业废气的铁锈味和雪的气息,呼呼地灌了进来。

……跑了。那个东西……跑了。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全身的骨头都在打颤。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像煮烂的面条。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像一群金属怪鸟凄厉的鸣叫,最终在楼下尖锐地停住。杂乱的脚步声、沉重的皮靴踏在楼梯上的咚咚声、男人粗粝的呼喝声,迅速填满了这栋筒子楼陈腐的空气。几道雪亮刺眼的手电光柱,粗暴地切开客厅的昏暗,在斑驳脱落的墙皮和翻倒的家具上晃动,最终定格在还瘫软在地板上的阿列克谢身上。

两个穿着厚重深蓝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帽檐压得很低,脸上带着冻僵的红色和职业性的严峻。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如熊,浓密的胡子上还沾着冰碴,他叫伊戈尔。另一个年轻些,眼神锐利如鹰,叫米哈伊尔。他们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翻倒的椅子、散落的杂物、洞开的单元门……最后落在阿列克谢惨白的脸上。

“彼得罗夫?阿列克谢·彼得罗夫?”伊戈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木头。他蹲下身,手电光毫不客气地直射阿列克谢的眼睛,逼得他抬手遮挡。

“是……是我。”阿列克谢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喉咙里还残留着被扼住的窒息感。

“那东西呢?”米哈伊尔迅速检查了卧室门口和床下,手按在枪套上,语气急促,“袭击你的家伙?往哪边跑了?”

“跑……跑出去了……”阿列克谢费力地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那扇破碎的大门,“刚……刚跑……很快……”

伊戈尔对着肩头的对讲机简短地吼了几句,外面立刻传来更嘈杂的跑动声和警犬短促的吠叫。他转回头,粗大的手指捏住阿列克谢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仔细审视着他脸上残留的惊骇和脖颈上几道清晰可见的、带着污浊痕迹的紫红色指痕。年轻警察米哈伊尔则在翻倒的杂物堆里小心地拨弄着,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夹起一个被踩瘪的空腌黄瓜罐头盒,上面似乎沾着一点深色的污迹。

“看清那东西的样子了吗?”伊戈尔盯着阿列克谢的眼睛问,眼神锐利得像要把他的灵魂剖开。

“看……看清了……”阿列克谢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那骷髅般的脸、浑浊的眼睛、褴褛的裹尸布、非人的狞笑……恐怖的画面在脑中翻腾,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像个……像个活死人……很瘦……眼窝很深……发着光……力气大得……不像人……”

伊戈尔和米哈伊尔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伊戈尔松开手,站起身,从厚重的大衣内袋里掏出一张被摸得卷边的通缉令照片,递到阿列克谢眼前。照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但那张脸——深陷的眼窝,高耸的颧骨,瘦削到变形的轮廓——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阿列克谢的心脏!正是那张在床底黑暗中死死盯着他的脸!只是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更像一个活着的、穷凶极恶的罪犯,而非刚才那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非人怪物。

“格里戈里·索科洛夫,”伊戈尔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残酷,“‘森林地窖屠夫’。专挑落单的孩子下手……过去七个月,三个孩子……在城郊树林里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翻遍了整个彼尔姆,掘地三尺……没想到这头嗜血的豺狼,就藏在这片工人区的床底下。”他顿了顿,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他跑不远。这片街区像铁桶,我们的人已经把每一条臭水沟都堵死了。他插翅难逃。”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楼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激烈的、非人的嚎叫!那声音嘶哑、绝望,充满了野兽般的疯狂,穿透冰冷的夜空和破旧的楼板,清晰地传到楼上每个人的耳中。紧接着是几声短促有力的呵斥,肉体沉闷的撞击声,还有警犬兴奋的狂吠。

伊戈尔紧绷的脸颊肌肉似乎松弛了一瞬,他对着对讲机简短地说:“目标控制。重复,目标控制。”他收起通缉令,目光重新落到阿列克谢身上,那眼神复杂,有审视,也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属于同类的庆幸。“你运气不错,彼得罗夫。索科洛夫……他喜欢慢慢玩。要是他没急着跑……”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他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那力道沉重得让阿列克谢又是一阵摇晃。“救护车马上到。看好那孩子。”

警察们像一阵裹挟着冰雪的寒风,来得快,去得也快。杂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关门声后,公寓里再次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破碎的单元门被一块从消防栓箱里拆下来的厚胶合板临时钉死,勉强挡住了外面灌进来的寒风,但缝隙里依旧有冷气丝丝缕缕地钻入,带着铁锈和雪的味道。只有瓦夏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从卧室传来,像受伤小兽的呜咽。

阿列克谢拒绝了救护车。他不需要医生,他需要伏特加——大量的、能灼烧喉咙、麻痹神经的伏特加。他灌下了大半瓶廉价的“首都”牌烈酒,那液体像火线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带来一种虚假的暖意和短暂的麻木。浓重的酒气暂时压下了鼻腔里残留的那股冰冷的、属于床底和怪物的腐朽恶臭。他扶着墙壁,一步一挪地走进卧室,脚步虚浮,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瓦夏依旧蜷缩在沙发角落,小小的身体裹在毯子里,只露出一双惊恐未消、红肿的蓝眼睛。那瓶烈酒在阿列克谢的血管里燃烧,给了他一种虚假的勇气,一种荒谬的掌控感。他努力挤出一个他认为足够安抚的笑容,尽管肌肉僵硬,那笑容扭曲得比哭还难看。他在瓦夏面前蹲下,浓重的酒气随着他的呼吸喷出。

“没事了,瓦申卡,”他的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含混不清,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轻松,“看……看见了吗?阿廖沙叔叔没骗你……警察叔叔们……把那个坏东西……那个床底下的‘怪物’……抓住了!牢牢地抓住了!”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笨拙地模仿着手铐合拢的动作,发出“咔嚓”的拟声,“把它关进铁笼子里了!再……再也出不来了!它再也……吓不到我的小勇士了!”

阿列克谢期待着看到瓦夏脸上的恐惧像冰雪一样消融,期待着他能像以前讲完恐怖故事后那样,破涕为笑,扑进自己怀里。他需要这份反应,需要这份确认,来驱散自己心底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冰冷。

然而,瓦夏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孩子海蓝色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急剧收缩,仿佛看到了比之前床底怪物更恐怖百倍的东西。他小小的身体在毯子里骤然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他死死地盯着阿列克谢的脸,不,是死死地盯着阿列克谢身后的方向——那张凌乱的儿童床。

瓦夏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他猛地抬起一只小手,食指像一根被恐惧冻僵的冰凌,笔直地、颤抖地指向阿列克谢身后那张床的底部——那片依旧深邃、未被灯光照亮的黑暗角落。

“不……不是他……”瓦夏的声音变了调,不再是之前的哭腔,而是一种近乎耳语的、被极度恐惧彻底扼住的尖细嘶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碴刮过玻璃的刺耳感,“阿廖沙叔叔……你看……你看床底下……好多……好多……”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吸进一口气,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出濒死般的抽噎。

“它们……还在那里……它们……它们饿坏了……”

瓦夏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海蓝宝石般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巨大恐怖彻底碾碎的空洞。他纤细的手指像被无形的丝线吊着,直直地、痉挛地指着阿列克谢身后的床底深渊。那嘶哑的、带着冰碴刮擦声的低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阿列克谢被酒精麻痹的神经里。

“……轮到大人了……”

空气凝固了。窗外呼啸的风声、远处工厂低沉的嗡鸣,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阿列克谢僵硬地蹲在原地,保持着那个扭曲的安抚姿势,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刺骨的冰冷。伏特加带来的虚假暖意和勇气被彻底驱散,一种比之前被扑倒时更原始、更幽邃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脚底瞬间淹没到头顶。

他不敢回头。

他死死盯着瓦夏那双被恐惧彻底占据的眼睛。孩子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卧室昏黄的灯光,以及……以及他身后那片床底浓稠的黑暗。在那片倒影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止一个轮廓。模糊、扭曲、深嵌在阴影里,像深水潭底纠缠的水草,又像是……拥挤在一起的、无数双饥渴的眼睛。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腐、陈旧血污和地下深寒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浓稠得几乎能尝到铁锈的甜腥味。这味道如此熟悉,正是刚才那个“格里戈里·索科洛夫”扑倒他时带来的、属于床底深渊的气息!但现在,它更浓烈,更……厚重。仿佛有一扇通往地窖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敞开了。

阿列克谢的脖子发出僵硬的“咔咔”声,他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机器,一点一点地扭动头颅,向后看去。

目光越过自己颤抖的肩膀,投向那张儿童床的底部。

昏黄的光线吝啬地涂抹在床沿,勾勒出粗糙的木纹。再往里,是模糊的灰暗,灰尘在微弱的气流中打着旋。然后……是绝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那黑暗比墨汁更浓,比最深的夜更沉。它像是有生命的活物,在缓缓地、无声地呼吸、涌动。

就在那黑暗的最深处,紧贴着冰冷墙壁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一个。

是很多。

无数个模糊的、蜷缩的轮廓,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像一大团在巢穴深处沉睡的、巨大而畸形的蛆虫。它们没有清晰的形体,只有深陷的眼窝在浓稠的黑暗中,一个接一个地、幽幽地亮了起来。浑浊的,带着非人饥饿的微光,两点,四点,六点……十几点……几十点……

密密麻麻。

那些浑浊的光点,如同地狱之火,无声地燃烧着,死死地聚焦在阿列克谢僵硬的脊背上。一股冰冷、滑腻、充满无限恶意的“视线”感,如同无数条湿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每一寸皮肤,勒紧他的喉咙,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没有声音。

只有瓦夏压抑到极致的、濒临崩溃的抽气声。

还有那片黑暗深处,无数双眼睛贪婪的注视。

阿列克谢的视野开始发黑,边缘泛起闪烁的雪花点。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风箱般的声音,身体像一尊被冻结的雕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的重量,冰冷、粘稠,带着足以碾碎灵魂的贪婪。

它们在那里。

一直……都在那里。

在床底。

在墙壁里。

在每一片被忽视的阴影中。

在每一个孩童恐惧的低语里。

它们……饿坏了。

现在……轮到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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