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奈迈尔抬起手来,迪奥神情一晃,忽然有种强烈的既视感。
好像,在百年之前,曾经的那天,奈迈尔就是这样抬起手,然后以母亲玛莎的名义,替她进行了私底下的管教。
——一次动了手的警告。
“不……”迪奥当即退开两步,躲开了奈迈尔抬起的手,眼看他那手的高度就在自己胸腹的位置,顿时脸色一黑,
“小时候是这样,现在你还要这样吗?”
“……”奈迈尔一愣,才从记忆里翻出这段过往,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猜错了,我没想……”
“没想什么?”迪奥打断了他,脸上带着一些恼火。
1888年的那天,迪奥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他接连犯下数起命案,以各种类似手法将命案推到了当时未被逮捕的几个杀人犯头上,
乔治没发现,母亲玛莎没发现,哪怕乔纳森也只是停留于猜测和怀疑。
只有奈迈尔,过于熟悉而产生的不信任的信任,让奈迈尔第一时间抓住了迪奥的端倪。
那天,比赛结束,奈迈尔第一次从警告变成了动手,但也只是这么一次罢了,甚至那些命案还很快被奈迈尔进行了操控,快速掩盖,
只可惜,那时的迪奥早已陷入对杀人、对释放欲望的渴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等他回过头来时,就已经是什么都迟了。
迪奥当然知道自己做的是恶事,他是最厌恶达利欧的,或许要比奈迈尔还更加厌恶达利欧。
但是迪奥已经堕落了,自知恶事,却无所谓了。
这样的自暴自弃,在成为吸血鬼、获得替身之后,又被力量诱惑、被力量带来的自傲放大,令迪奥再也回不了头。
如今,奈迈尔又如那天一样抬起手来,如何不让迪奥恼火?
他不要脸的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呸!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可是要成为帝王的人,就算是私底下也……也不行!
迪奥的话还没说完,他忽然眉头一皱,注意到原本只是旁观的承太郎和多明尼克消失在了视野中。
多明尼克自然会朝着普奇去,但承太郎不见了可是大事。
“the world!!”
立刻,时间暂停的领域展开,但什么都没发生。
迪奥回头一看,才发觉承太郎只是挪了位置,眼神一直停留在奈迈尔身上,带着些许打量,恐怕是在考虑“教唆”奈迈尔对自己动手的可能性。
“迪奥,看我。”
时停并未结束,但一个声音打断了迪奥的思考。
奈迈尔再次靠近几步,眼睛直直地盯着迪奥,张开双手,作拥抱状:“来吧?我们是兄弟,给我一个拥抱总是可以的吧?我保证不会动用武力。
这里是你的时间暂停,其他人看不见。”
“你……你你!”迪奥的脸突然涨红,快速躲到一边,“你在说些什么!!?你是顽童吗!而且这里还有其他人啊!”
奈迈尔一愣,顺着迪奥的视线看向承太郎,凝神一望,有些讶然:“时间的味道……白金之星也能操控时间吗?”
“喂!我在和你说话啊,你怎么一下子又——”迪奥正恼火,忍不住道,说到一半,又语气一噎,主动闭上了嘴。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又有些不愿承认的高兴。
难看,是因为他发觉自己的情绪居然如此轻易地、被奈迈尔几次三番挑起。
高兴……唔,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高兴。
可能是因为这些互动吧,这些互动,实在太久没见了,久到他学会了装作一个帝王,将自己的情绪埋起。
想到这里,迪奥又忍不住去想玛莎,想母亲。
他辜负母亲太久了,实在太久了。
然而他也就是这么个恶劣的性格,他只会在心底承认,绝不可能说出口。
从小到大,奈迈尔都比他更加亲密母亲,也更能得到母亲的赞赏,而且,奈迈尔也更懂得怎么哄母亲高兴。
奈迈尔可以为了母亲长大、为了母亲变得成熟、为了母亲学会经商、为了母亲做任何一切,哪怕二十多岁,也可以伏在母亲面前抱着她玩笑。
迪奥很讨厌这一点,他觉得奈迈尔没有自己的人生,但是奈迈尔似乎对这样的、迪奥看来没有自我的人生甘之如饴。
或许也是某种反抗,有些时候,迪奥犯下恶行不是单纯为了欲望,也是为了让奈迈尔从母亲身上放手,做些真正的自己。
——虽然很显然,这样的方式是极端的。
尽管迪奥也清楚,母亲不可能不喜欢他,也一定是在两兄弟身上都灌注了同样的爱,可迪奥就是这样一个人,傲娇、嘴硬,钻进死胡同就一去不返,就算有人问起,也不会解释。
不合时机的叛逆,贯彻了迪奥的一生。
被奈迈尔管教,他会认同,但他的悔过太短暂,他太容易被欲望诱惑;
被奈迈尔看穿行径,他会道歉,但他的经历太少,太不成熟,他太容易重蹈覆辙。
几次斥责,让迪奥在欲望的支配下学会了伪装,学会了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没有做的道理,但,这种道理,并不是用来对亲人使用的,
这样错误的选择,让迪奥愈加被欲望蒙蔽,以至于后悔的情感越来越轻,行事也越来越肆意。
——是他错了吗?或许吧,但他不会承认,他只会无视自己内心的悔过,然后一边想着“我是对的,只要做到底就可以证明是对的”,一边埋头错下去。
终究,还是遗憾。
或许再经历些什么,他也能有像奈迈尔一样,对着母亲哄好话、不嫌害臊地撒娇开口的勇气吧,但玛莎已经离开人世了,他等不到那一天。
况且,他也不敢去见玛莎,他错得太多。
可能也真的只有成为帝王,改写邪恶的名义后,他才会有那么点、那么一点点地,敢去见玛莎一面——也仅仅是一面。
活得久,错得反而越多,迪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自暴自弃究竟发展到了什么极端的地步。
这个时代,对兄弟二人来说,同样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