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消息的越传越广,各个村落之中也都推举出了代表去准备参加他们的谈判了,虽然很多人都觉得谈判并不可行。
但不管如何,这种尝试是肯定需要做的。
因为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些百姓们想要安稳的想法。
也正是因此,有一些原本就组织起了叛军的代表人物。
就全都被推举了出来并准备前往杜梓所说的地方和他们谈判。
杜梓将和谈的地点,赫然选在了染血的刑场高台。
昨日处决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残破的幡旗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他命令士兵粗粗冲洗地面,铺上象征和平的白布。
高台两侧却森然陈列着披甲执锐的刽子手与弓箭手。
铁器在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被推举出的十几个百姓代表,在这几日之间也陆续的抵达。
他们逐渐朝着这边靠近的时候,孙金山和褚赢也终于查到了华云鸿和杜梓之间的消息传递。
孙金山这天极为慌张的跑到了褚赢面前。
“不好了,华云鸿根本就不是想和谈,他是想把这些人全部都给汇聚在一起,然后杀掉,这样就可以导致周遭很多地方的村落全部都群龙无首!”
“他们就能够更好地将这些叛军干掉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褚赢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他也想过华云鸿很有可能会借着和谈的机会,在这些方面大做文章。
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够残暴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虚与委蛇,拖住叛军。
但不可能这么残暴。
现在看来,华云鸿是真的想把那些百姓一锅断掉。
这样的办法用出来之后,绝对会让百姓跟他离心离德。
想到这里以后,他直接气的拍了桌子。
“现在立刻安排暗卫,去保护那些人。”
“如果有机会,让他们把这些代表全部都揪出来!”
只要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他们还活着,所有人都再也不会去跟华云鸿合谈了。
褚赢说的不错,因为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吃一堑长一智。
如果在这次真正的碰面之后,他们受到了华云鸿的袭击。
那以后再想让他们跟华云鸿合作。
机会就会非常渺茫了。
在说到这里之后。褚赢也愿意让他们去犯个错。
至于死掉几名代表,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因为褚赢现在安排人过去已经有些晚了。
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他们和谈时间。
几日后。
刑场高台下面。
一众汇聚过来的各个叛军的代表,战战兢兢地穿过层层持戈甲士形成的甬道。
他们中有面庞被海风和盐卤侵蚀出深刻沟壑的老渔夫。
有双臂布满烫伤疤痕的老盐工张铁锅,有满脸忧惧的桑洲农妇代表陈三娘。
他们被强按在低矮的条凳上,如同待审的囚徒。
看到了这一幕,很多人的心中都涌现出了不好的预感。
要知道他们这次过来是和谈的,但是光看座位,他们的座位非常的低矮。
反倒是坐在上面的杜梓看起来极为高大。
光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甚至还有些不公平。
有几个代表心中觉得不服。
就准备打退堂鼓离开了。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杜梓是不可能放他们走的。
他招了招手,一队士兵立刻封了向后退的通道。
“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们是来和谈的,不是被当做囚犯对待的。”
“急什么,只要在这边谈完事情就放你们走了,来都来了,你们难道还要反悔不成?”
看着台下众人的喧闹。
杜梓端坐主位,脸上挤出几乎撕裂面皮的笑。
“诸位父老!陛下有仁心,本官亦深知民生疾苦!今日请各位前来,就是为化干戈为玉帛,共商这太平大计!”
他双手摊开,仿佛施以无上恩典。
“有何诉求,尽可道来,本官必上达天听!”
短暂的死寂。
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只有代表们粗重的呼吸和杜梓指节敲击桌案的哒哒声。
老渔夫王海山第一个打破沉默,声音嘶哑却带着海的深沉力量。
“大人!免了渔课,准我们自家晒网、自家打鱼!官府的渔税船,烧了江云水师营寨的不是别人,是我们!”
他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活不下去,才有那天的火!”
杜梓眼底的冷意一闪而过,笑容未变。
“好好,课税之事,可议,可议……不过……”
他话音一转,如毒蛇吐信。
“那盐仓铁锅,官家物件,总该归还吧?”
“还不了!”
张铁锅猛地站起,拐杖重重顿地,震起几点血泥。
“那些锅,本就是盐工拿命换来的!你们抽筋扒皮还不够,连煮盐糊口的家什都要抢?锅是弟兄们用命夺回来的!要锅没有,要命,有得是!”
他的话像投进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身后代表们压抑的呼喝。
杜梓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穿着体面长衫的瘦高男子站了出来。
正是杜梓暗中培植的和谈派头目,桑洲粮商罗文举。
他挤出谄媚的笑,对杜梓拱拱手。
“杜大人息怒!息怒!这些粗人不懂规矩,小人和几位明理的乡亲深知大人为难,我们的要求不高,只求朝廷免了今年的春税,许我们回乡种地便是!打打杀杀,损的是自己啊!”
他转身斥责张铁锅。
“老张!你怎么跟大人说话?快给大人赔罪!”
“呸!”
陈三娘一口唾沫吐在罗文举脚前。
“罗扒皮!前年灾荒,是谁抬高了粮价逼得咱村卖儿卖女?免春税?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大人!”
她转向杜梓,目光如刀子。
“我们要朝廷的抚恤粮!发还这些年多收的苛捐杂税!我们的人死在巡丁刀下,白死了吗?!”
高台下,混在百姓群中的暗卫眉头紧锁。
罗文举的搅局让杜梓看到了分化镇压的机会。
但也暴露了起义阵营中根深蒂固的矛盾,对官府恐惧与抱有幻想的人,并未消失。
杜梓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狞笑,正欲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