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雪又大了些。
顾十安一身轻便装束风风火火走在街上，她倒是不冷，但见着的人觉得冷。
“小林将军！”
身后传来呼喊声，顾十安脚步一顿转身看去，只见一位大婶打着伞小跑过来，稍稍想了下便迈步迎过去。
“赵婶。”顾十安抬手虚虚护在她身侧谨防她滑倒，“大冷天出门做什么？我帮你去办？”
“你还知道大冷天呢？出来也不打个伞。”赵婶不管不顾将自己的伞塞她手里，扭头就跑好像生怕她追上来，边跑边催促，“快回去，别冻坏咯！明儿个给你留碗汤，记得来喝！”
顾十安没去追，看着她跑进巷口铺子里转身冲她摆手，伞柄上还留着余温，唇角勾起笑意朝赵婶摆摆手，这才转身往韩家堡走去。
韩家堡如今已经是她另一个家，老管家瞧着她回来，忙迎上去想帮她拿伞。
顾十安侧身避了下，自己拎着伞，“我拿就成，不是我的，我明儿个得去还。”
老管家连应两声，唠唠叨叨告起状来，“这两日你不在，老爷和二老爷胃口差了不少，你可得管管，大夫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得仔细身子。”
说到此，猛地拍了下大腿，“你今儿个回来灶房还不晓得，我去让他们赶紧多备几个菜。”
望着快步走向厨房的老管家，顾十安忍不住叮咛一句，“您老慢点儿走。”
老管家头都没回一下，索性运起轻功走了。
顾十安无奈耸了耸肩，好吧，总忽略老管家会功夫只当他是位寻常老者。
要找林南风和林东望不难，两人通常都窝在书房，若是顾十安不在，林南风会跟林东望挤一间房睡。
书房外护卫见着顾十安连通报都没通报，指指门内，意思他们两人都在里头。
“天冷，不用守着了，有我呢！”
顾十安刚说完，门吱吖一声开了，林南风的脑袋冒出来，双眸登时一亮，欣喜道：“回来啦？有没有受伤？顺利吗？”
“进去说！”顾十安抬手摁住他的脑袋往门里推，明明早告诉他自个儿没受伤，见着了还是要问，生怕她受伤瞒着。
书房里摆着几个炭盆，很是暖和，顾十安进门先站在门边驱走寒气。
“大哥！”
林东望放下手中兵书，笑着颔首道：“辛苦你了，泽儿如何？”
“还不错，就是冷，越往北走越冷。”顾十安如实以告，“让他回来还不肯，非要暗中跟着大军找机会。”
这次她离开雁城赶去会合韩宇泽，不仅给他们带去了补给，更重要是去装神弄鬼。
不得不说，信阳王和林南风的计策不谋而合。
信阳王在自己地盘散布不利皇帝的谣言，林南风是让她跟韩宇泽一块儿在军中制造恐慌。
大军安营扎寨，巡逻的人自然少不了，偏偏顾十安就能神出鬼没在军营中留下各种血字。
帅旗也不知道被割烂了多少面，将士们吃完东西上吐下泻……
反正只要顾十安在，林南风从旁出馊主意，韩宇泽负责到处张罗，搅得大军不得安宁。
军心溃散，有再多兵也只会如一盘散沙。
可信阳王谋逆的决心很大，不会因这些事而放弃，重整旗鼓只是时日问题。
林南风也没有指望会退兵，可是要给军中将士每个人的心里种下一颗恐惧的种子，此次出征但凡遇到不顺利的事情，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归咎到信阳王谋逆作乱，天地不容。
跟着这样的人起兵作乱，别说功成名就，说不准死了牌位都不能进祠堂。
信阳王的大军中，可没有了空这样的高僧帮着化解此劫，种子一旦种下，不容易拔除，明面上看不出来，谁也不晓得会何时爆发？
头等大事便是拖慢了大军的行进速度，能拖多久拖多久这是最好的，拖到身后的城池被秦砚礼拿下，亦或是秦砚礼的大军能分出一部分兵力绕过那些城池来支援雁城，否则腹背受敌形势太严峻。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最紧要的便是做好最坏打算，在此之上不停谋划更好的应对之策。
“辛苦辛苦！”林南风倒好热茶，拽着她坐下，相当狗腿的帮她捶肩。
林东望在边上垂头憋笑，没眼看没眼看，真没想到一手带大的混小子娶媳妇之后是这样的！
无论外头风大雪大，一家人凑在一起吃饭，即便用闲话家常的语气聊着严峻的形势，照样温暖融洽。
吃饱喝足，聊至深夜。
顾十安想劝劝两个身子不好的难兄难弟早点休息，可听到他们在商议如何接应大胜和俘虏秦文睿来雁城，抿抿唇，规劝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想让他们少操心不太可能……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顾十安突然有了主意，走到舆图前点了好几处城池，“这里都是秦砚诚的地盘，大胜伤重其实不一定要往这儿来，在南边更安全些，我们早晚要回去的不是吗？”
索性让大胜在府城养伤，要不然到清河镇等着，不必来雁城冒险。
不用担心大胜的安危，那就只需要解决秦文睿的问题。
“既然他的生死都不会让秦砚诚改变谋逆造反的决定，不如了结他，说不准还能让他冒出头来。”顾十安想事情简单直白，说出来的话更是干脆暴力。
兄弟俩愣了一下。
别说，秦文睿这样的处理方式一点儿问题没有，改变不了战局，杀了祭旗动摇信阳王大军的军心更好。
不是说秦砚诚一定生不出儿子来了，可年岁大了，子嗣必定艰难。谁会希望一个没子嗣的人坐上皇位？
对他的大军来说，绝嗣可能是上天警示……
可行！
“不过，大胜……”林南风叹了口气，“有些话只能当面讲，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和大哥还在人世，若是北边不起战事他许是还能待在南边，如今这般……怕是他会过来，与其让他一个人乱闯，不如我们安排好！”
“那就安排，都是生面孔，一定比把秦文睿弄到雁城容易。”顾十安拍板决定，“不行我去接应！”
事定下来，可他们谁都没想到，雁城的平静在当晚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