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辽主需要四时捺钵,所以他有着一座行宫。
这行宫是真的能行,在驼车上的,跟着皇帝满地走。
王冈与苏颂二人依礼觐见,等待传唤之后,在官员的迎接下进入。
这穹庐之中,辽国官员分列两排,胡、汉并立,所穿官服也是泾渭分明。
王冈还看到有身穿汉人官服的契丹人,显然这也是治理汉人的官员,同样也有穿着胡服的汉人官员。
见到这幕,王冈不禁心生感慨,辽国在处理多民族问题是做的好啊!
最起码比大宋做的要更好!
南北分治,无论人种,南面官按汉人的习俗来,北面官就按契丹的风俗走。
契丹人可以做南面官,汉人也可以做北面官,比如辽国如今的同知北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张孝杰就是建州汉人。
再反观大宋,私底下还有着南人不可为相的说法,更别说那些蛮人了!
赵顼啊赵顼,按这种形式来看,你想收回燕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王冈一边腹诽自家的皇帝,一边跟着苏颂目不斜视的来到殿中,拜见耶律洪基。
当然主要的贺词是由苏颂来说,王冈最多也就说两句“俺也一样!”之类的。
耶律洪基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一身黄袍腰系玉带,更像是汉人的装扮,看来他推崇汉人文化的说法并不是无的放矢!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刻意为之,为了收拢大辽汉儿的民心!
不过看他对苏颂那热情的样子,也不像是假的,两人一问一答在殿中聊了起来。
王冈对此毫不吃惊,单凭苏颂的才学,他值得任何皇帝对他优待!
也只有某些昏君,才会因为他的正直不徇私,几次三番的黜落他!
耶律洪基跟苏颂聊完了之后,又与王冈说了几句,夸赞了一番他诗词做的好,临机作战也是有勇有谋,允文允武,日后定能担任大任!
王冈连忙谦虚应下,直道:“陛下谬赞,外臣惶恐!”
心中却想把这话传给赵顼好好看看,听听人家皇帝的评价,惭不惭愧!
觐见完毕后,二人退至一旁,接着就是西夏使节觐见。
王冈扭头看看苏颂,他还真不知这帮人什么时候赶来的。
苏颂也是摇摇头,给他一个眼神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耶律洪基对西夏两人也很热情,似乎还颇为喜欢赫连铁树那憨直的性子,不时大笑。
王冈没有在意他,反而在打量李清,见他神色中夹杂忧愁,笑容中难掩疲惫,显然这几日过的并不好!
忽然王冈察觉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他猛地抬头看去,二人目光撞个正着,那人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怔了一下,微微一笑。
王冈也回以微笑,见这人大约六十多岁,站立在殿中北面官队列的最前头,当即知道这人是谁了!大辽北枢密院使,魏王耶律乙辛!
哎呀,竟然是这个奸臣,先是怨杀皇后,再构陷太子,最后还想除掉皇孙,典型的想吃耶律洪基的绝户啊!
不过有一说一,几件案子办的太糙了,而且参与人员也太多了,很容易出纰漏的!
也就是他恰好把握住了辽主的心思,不然还真未必能成!
尤其是冤杀了萧观音之后,他也就没有回头路了,不除掉耶律浚,等他登基以后,岂不是要面临他的报复!
除掉耶律浚连带着也还要除掉他身边的人,包括大辽的皇孙。
这就让自己陷入了被动!
而且这关联了多少人,多少家族,多少利益既得者!
你又不可能把这么多人杀完,肯定会暴雷的!
活干的太糙了!
就在王冈点评耶律乙辛的手段之时,辽主也接见完了西夏使臣,随后又宣布设宴招待!
众人谢恩后,王冈等人又被请到另一个硕大的庐帐之中。
帐中已经布置好桌几,辽人融合后,风俗偏向唐朝,正式场合,多分餐制。
王冈落座之后,看向上首的苏颂,发现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奇怪的询问道:“学士,可是有何不妥?”
苏颂看向对面落座的西夏人,压着怒意道:“西夏乃是我大宋的下邦,辽人竟然让他们与我们对立而坐!这是对我们的羞辱!”
王冈抬头看去,果然见赫连铁树坐在他们的正对面,与旁边的辽人谈笑正欢。
“学士,以为当如何?”
苏颂不忿道:“这是辽人官员故意轻视大宋,待会辽主到来,我自当据理力争!”
“这不好吧!”王冈劝道:“兴许人家只是不小心呢!这闹到辽主面前岂不是让他被训斥!”
苏颂正色道:“玉昆,大国邦交,最重礼仪,不能有丝毫差池的!今日我们若忍下了,日后别人都会轻视我大宋的。”
王冈摆摆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这点事就别麻烦辽主了!我们自行解决便好!”
“啊!怎么解决?”苏颂摇摇头道:“这些辽人是故意刁难我们的!讲不通道理的!”
“学士危言耸听了!这世间道理哪有讲不通的!”王冈缓缓起身,笑道:“如果讲不通,那一定是你的道理不够大,不够硬!”
苏颂怔了一下,怎么道理还按大和硬来论啊!接着他就懂了!
就见王冈大步跨过桌几,快步上前,一脚踢在西夏人面前的小几上,桌几撞在赫连铁树胸口。
“轰!”的一声,连人带几都倒飞了出去。
一众辽人都惊呆了,赫连铁树一脸懵逼的爬起身来,指着王冈正要叫骂,就听王冈语带不屑道:“什么档次,也配跟我平起平坐!”
赫连铁树顿时明白原因了,他在刚坐下时就发现了这点,这显然是辽人故意借着他们,来恶心宋人的手段。
他知道辽人是在利用他们,不过对此,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在他想来,他最多在宋人和辽人争执一番后,换个座位而已!
难不成宋人还敢在这里打人不成?
然后他就被打了!
只是见动手的是王冈这莽夫,他也有发虚,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竟敢在辽主的宴席上如此肆无忌惮!
他张口欲骂,却怕王冈继续打他,不表个态又显得他怯懦,一时羞刀难入,只能捂着胸口叫痛!
辽人官员这时也回过神了,一帮人慌忙去查看赫连铁树的伤势,另一帮人气冲冲的向王冈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