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迁之后,王冈又恢复了原本的作息,每日按时上朝,勤于摸鱼……
这新宅子确实要比之前的小院子好上许多,在清荷的操持下,住的也很是舒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距离皇宫远了些。
这让王冈每日又要多走些路,这大宋又不像明清,可以弄顶轿子代步,上朝途中还能打个盹。
宋朝的士大夫表面上都还是挺要脸的,讲究风骨,这种以人为畜的轿子都是不坐的。
便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臣,皇帝恩赏他们乘坐肩舆,他们也是坚决不坐,选择走着上朝。
当然这些老臣也是怕别人说他老迈,连路都走不了,逼着他辞职,这才不敢坐的!
既然所有人都不坐轿,那王冈这小年轻,自然也不好这么干!
想想自己这般清风朗月似的人物,却要过的这么苦逼,王冈也不由的有些感慨。
哎,若非想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我何苦去受这个罪!
早朝依旧繁杂而无趣,毫无波澜的声音语调催人欲眠,就在王冈昏昏欲睡之时,忽然一人出列道:
“臣监察御史里行李宜,弹劾监察御史王冈,渎于职守,尸位素餐!”
王冈一听自己的名字,顿时惊醒,探头往殿中看去,正见李宜站在殿中慷慨激昂,痛斥他到罪行。
“自王冈上任以来,整日嬉于公事,或与人谈天说地,或外出饮宴,担任监察御史月余,竟无一份弹章,可见其懈怠!”
王冈大惊之下扭头看向其他几名监察御史,心说不是你们几人坑我吧!说好一起摸鱼的,你们背后偷偷努力。
谁知那几人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不是,兄弟,大家玩归玩,闹归闹,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你怎么连一份弹章都不写!这么勇吗!
王冈无奈,他也不是不想写,进奏院呈上来的公文他也是有看过的,那些上官交下来的台参辞谢也翻阅过,根本就没发现有什么好写的。
这段时间朝中实在太过平静,没事可以写,其他人也都是弹劾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比如哪位官员的亲戚仆役惹上官司了。
哪个衙内勾栏听曲了!
某位官员对下人过于苛责
……
王冈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从那些公文发现这些的!
“王冈你可要自辩?”赵顼也被这些枯燥的政事弄得有些乏味,此时见有乐子看,也提起了兴趣。
一言既出,众人都往王冈那边看去,他们尚且记得王冈上次与李宜在大殿中那场精彩纷呈的撕逼……辩论。
当时就觉得这般好的口才,不去做御史可惜了,没想到,现在他真的成了御史,那这场御史间的战斗,又会何等精彩!众人很是期待!
王冈环视一圈,目光清朗,他缓步出列,走向殿中,对上李宜那阴狠中夹杂着兴奋的目光,淡淡一笑,上前行礼道:“臣监察御史王冈拜见陛下!”
赵顼含笑看向他,忽又觉得这样不好,正了正神色,严肃道:“王冈对于李宜的弹劾,你可认?”
李宜死死的盯着他,想听听他能说些什么,他荒废公事可是整个察院有目共睹的,只要王冈敢当堂否认,其他的御史就敢出面指认。
御史台不同于其他衙门,这里官长的权威并没有那么大!
便是最高上官御史中丞有不当之处,哪怕一个权监察御史里行也能弹劾,若是你敢报复,我还敢再弹劾,直到把你拉下马来为止!
因此李宜并不担心王冈不承认,甚至还巴不得他否认!
王冈坦然道:“李宜弹劾我上任月余没有弹章,确有其事!”
话音刚落,朝堂之中就引起了一阵骚乱,众人窃窃私语,他们没想到王冈就这么认下了。
而那些大佬则是老神在在,王冈只是说他没有上弹章,其他的可是一项都没有认!有什么好激动的!
蔡确赞赏的看着王冈,没上弹章是客观事实,这个否认不了,而李宜弹劾中其他的罪状,则是主观臆想,完全有操作余地的!
什么叫谈天说地,那是了解御史们的工作状态,积极跟同僚打成一片!
什么叫外出饮宴,你怎知那不是我探访案情的方式方法!
赵顼也发现了王冈话中的内涵,主动打配合道:“这么说你不认李宜弹劾你嬉于公事的罪状了?”
王冈理所当然道:“臣蒙陛下简拔,自入仕以来,感念官家隆恩,时刻以天子门生自居,又怎敢懈怠,有负皇恩!”
赵顼闻言点点头道:“你在交趾和沅州做的确实不错!”
“全凭官家威灵!”王冈行礼,同时瞥了一眼李宜。
“哈哈……”赵顼开怀大笑,摆摆手道:“你也是有功劳的!”
李宜神色一紧,你王冈三言两语把裁判给拿下了,那我还怎么弹劾!堂堂大宋还有公平公正的地方吗?
他正要上前激辩,御史中丞邓润甫却先行出列道:“官家,臣以为王御史先前确有功劳,但并不能依此而推论他在御史任上没有过失!”
王冈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默默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奸臣!
迫害忠良的不是奸臣是什么!
赵顼闻言收敛了笑容,颔首道:“邓卿言之有理,王冈你且好好自辩一番!”
“喏!”王冈正了正神色,回首望向百官,语出惊人道:“监察御史里行李宜对我的弹劾,完全属实!皆是我有意为之!”
众臣闻言顿时轩然大波,他竟然全都认下了!
赵顼微微皱眉,叫你自辩,没叫你认罪啊!你只要找点能说的过去的理由,我再一拉偏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啦!
你这样搞,让我很难办啊!
蔡确也是一脸困惑,以他对王冈的了解,断不会如此轻易就投子认输,他是有什么计划吗?
可什么计划,需要他先把罪状认下来?
蔡确百思不得其解,忽而想到王冈方才话里那句“有意为之”,他若有所思起来!
王冈看着众臣的反应,神色不变,转身向赵顼行礼道:“臣以为御史之责,在于正君臣扶社稷,而非为了弹劾而弹劾!”
此言一出,邓润甫和蔡确同时大惊!
这是要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