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
冷得像刀。
段义醒来时,掌心还攥着那枚青铜钱。钱孔穿透指缝,漏下几线惨淡天光。
昨夜的血河车、碎骨、残剑,都像被山风吹散了。只有心口的刀痕提醒他:葬雪刀饮过主人的血。
坟茔间立着三道影子。
牛大力提着半截伏魔棒,左肩至腰腹凝着暗红冰晶;令狐聪的断剑插在腰带上,空酒壶换成个破竹筒;白百合的冰魄剑鞘裹满血痂,走动时发出碎冰轻响。
“大哥?”段义哑声唤道。
牛大力咧嘴,金身裂纹里渗出血丝:“阎王爷嫌老子太吵,扔回来了。”
青铜钱突然发烫。
段义将钱孔对准晨雾——
雾中竟浮出厉百毒的脸!他跪在血池中,胸口插着九枚铜钱,每枚钱眼都钉着根红绳。红绳另一端...系在柳岸消散前嵌着血晶的位置。
“他没死透。”白百合剑尖点向钱孔,“血河车需主祭,厉百毒成了活棺椁。”
令狐聪灌了口竹筒里的浑水:“柳岸老儿够狠,把自己炼成锁,把仇人炼成钥匙。”
雾景突变:血池下伸出枯手,托起乘微缩的青铜车。车轮转动时,碾过厉百毒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在哭坟岭。”段义突然起身,“血池后有块倒悬的镇山石,我七岁随父亲剿匪时见过。”
哭坟岭无坟。
只有一道裂谷,谷底淌着锈红色的河。
五人(加提灯人)刚到谷口,葬雪刀突然自主出鞘!刀尖插入血河,黑纹如饥渴的根须疯狂吸食血水。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河床堆积的森森白骨。
“原来血河车是这么‘行’河的...”牛大力冷笑,伏魔棒砸向河床!
“铛!”
棒下浮出青铜车顶,车轮血眼骤然睁开!
厉百毒的头颅从车顶钻出,脖颈以下已与青铜熔铸一体:“钥匙...都到齐了...”
九根红绳从他眼眶射出,直取段义心口刀痕!
令狐聪的断剑动了。
没有清风,没有竹影,只有最朴实的刺——
剑尖穿透三根红绳,钉入血眼瞳孔!
白百合的冰魄剑画弧,冻住左侧车轮。霜裂声中,牛大力金身暴涨,抱着半截伏魔棒撞向右侧车轮!
“咔嚓!”
青铜凹陷,血泪喷溅!
段义却站着未动。
葬雪刀吸饱血水后,刀柄红绳寸寸断裂。他反手握刀,刀尖对准自己心口旧伤——
“三弟不可!”令狐聪目眦欲裂。
刀锋入肉的刹那,青铜车发出尖啸!厉百毒熔在车顶的半身疯狂扭动,血眼瞪向段义心口涌出的黑血...
那血竟与血河同源!
“原来你才是最后一把活钥...”厉百毒尖笑戛然而止——段义沾血的手指,正按在他眉心!
葬雪刀的黑纹顺血指涌入厉百毒七窍。青铜车剧烈震颤,车顶熔铸处开始崩裂!
“柳岸算错一步。”段义的声音冷如葬雪刀锋,“血河车吃活人,活人也能吃它。”
他抽刀劈向自己左臂!
黑血喷溅在牛大力凝冰的肩、令狐聪的断剑、白百合的剑鞘——
三人伤口骤然发烫!
冰晶融成血水,断剑淬出青光,血痂剥落处剑鞘莹白如新!
青铜车在四人共鸣中四分五裂。厉百毒随血眼坠入河床时,九枚青铜钱从车骸中飞出,稳稳落入提灯人的灯笼。
“尘归尘。”提灯人佝偻的身影走向深谷。
灯笼里传来柳岸的叹息:
“血归血。”
晨光刺破血雾时,四人兵器上的裂痕竟开始弥合。
段义心口的刀疤结痂脱落,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血莲纹。
牛大力掂了掂重铸的伏魔棒,忽然指向北方:
“该找血莲宗算总账了。”
山风卷起他的吼声,惊飞满谷血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