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那是月亮
“化了。”
“戏服吗？”
“嗯。”
“那更没必要看了，喝酒吧。”
随着苏朝露的出现，饭桌上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沈哥和王主任见我不停地喝酒，也没再多说，而是一直默默地陪着。
这顿饭吃的很慢很慢，也算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让大厅空起来，去听一听苏朝露原本的声音。
可苏朝露的声音我没有听到，反而听到了包间里其他人的吆喝。
“哈哈哈，小苏你今天有时间不容易，臧总他们也在，要不要跳个舞活跃活跃气氛啊？”
“对啊，一直听你唱戏，都听腻了，听说你现代舞跳的也不错，跳一段呗。”
“就是哦，别拒绝了，这有帘子，你要是害怕被人看到的话我把帘子拉上。”
“……”
我没有听到苏朝露的声音，可当我还是在恍惚中回了头……
透过薄薄的窗帘，我看到了在灯光下扭动的身影。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苏朝露跳现代舞，也是第一次真的觉得苏朝露如此的陌生，可更多的则是一种疼痛。
王主任伸出手按住了我不停颤抖的右手，摇头道：“常青，都过去了，别为了这些激动。”
沈哥也在一旁心疼的劝道：“对啊，常青，我们早就说过苏朝露变了，她不是以前的她了。”
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也或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再去吃药，那早已经沉寂下去的委屈和悲哀再次涌上了心头。
我叼着烟，沙哑着声音自言自语道：“跳就跳呗，为什么穿那身戏服，到底有多恨我……”
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后，我站起身带着歉意说道：“抱歉了，我得走了。”
王主任朝沈哥使了个眼神，也站起身说道：“一起吧。”
虽然王主任说过这顿饭他请，可我还是在他之前付上了款，正当我以为能安稳的睡觉逃离这里时，不远处的包间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随着视线的交错，苏朝露也朝我传递来了一道包含了很多情绪的眼神。
还没等我来得及仔细去看，那道目光却突然变成了一种极度的恨意。
我苦笑着朝她摇了摇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了句对不起后走出了餐馆。
见我情绪有些不对，沈哥揽住我轻声道：“我喊个代驾送你吧。”
“没事儿，你们早点儿回去吧，我自己走一会儿，累了就打车。”
“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着突然飘落的雪花在心里默念了声赎罪。
这算是济南下的第二场雪，等这场雪化了，就快要跨年了。
也不知道今年院子的房顶上空会不会再升起绚烂的烟花，如果升起，会是几道呢？
也不知道苏朝露除夕夜会不会回河南，如果回去了，会不会拜年呢？
也不知道那片麦子地里的矮矮的山头有没有被她推平，要是没有，她会给自己上坟吗？
……
从天空飘落的雪花逐渐掩埋我无聊的想法，紧接着脑海里便出现了苏朝露在窗帘后面的舞姿。
伴随着脑海里出现那辆追了我大半年的黑色车子，许诺之前和我说的有关于陈墨的事也再一次回荡在了耳边。
我从来不信苏朝露会为了钱这么做，可苏朝露那充满怨恨的眼神却不停地刺激着我的神经。
双手连带着身体不停的在颤抖，我想去找周粥要一片药，可我又怕那辆黑子追过来连累到她。
我也想去医院重新拿一些，可我也怕那辆车子找不到我……
我好像又病了，病到一个人在雪夜里沿着小清河奔跑，病到害怕所有人，害怕他们见到我梦醒的一面……
沈哥叼着烟开着车缓慢地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叹着气。
王主任坐在他旁边，眼里那仅存的一丝埋怨也终于变成了对一个朋友的心疼。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眼前出现那座桥时已经没了力气。
那辆黑色的车子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当我踏上那座桥时路灯在闪了两下后熄灭了，紧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闷哼。
我没有反抗，也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眼前只有在黑夜中随风飘动的雪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或许很快，因为我视线里最小的那片雪花还没落下。
其中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喘着粗气蹲在我身旁，沉声问道：“喝多了？”
“没有。”
“怎么不反抗？”
“老了，没力气了……”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我眼泪闪烁的光芒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什么还来？”
“赎罪……”
说完后我又转头看着他苦笑了一下，颤声道：“我胳膊抬不起来了，兜里有烟，帮我点一根吧。”
“你……”
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便他也一样。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后把手伸进了我的口袋，可摸出来只是一盒被揉捏碎的烟。
“抽我的吧。”
他拿出了自己的烟，帮我点燃后又从兜里拿出了一把刀子放在了我的身上。
“听兄弟一句劝，以后离开济南吧，下次真的不会这样了。”
说完后他就和另一个一直沉默的男人离开了这座桥，而视线里那个最小的雪花依旧没有落下。
随着嘴边的烟雾被风吹散，那片一直没落下的雪花也没了踪影，我这才明白过来那只是月亮被厚厚的云层挡住不经意间漏出的光。
“原来是月亮啊……”
慌忙赶来的沈哥和王主任在听到这句话同时叹了口气，王主任蹲在了我身旁，摸了摸我的身体就要拿手机报警，可却被我伸手拦下了。
“河对岸有家花店，那里有陈墨留下的药。”
王主任愣了一下，和沈哥对视了一眼后便扶起了我缓慢地离开了这座重新亮起灯的桥。
在花店里，沈哥翻找出了药，当他掀开我的衬衫后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主任也默默转过了脑袋，闭上眼默默说道：“常青……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执着于平淡的生活了。”
我嘿嘿笑了下，深吸了一口烟问道：“这次没伤到脸吧？”
沈哥拿着药在我涂抹着，回道：“没有，但我分不清哪个是新伤。”
“后背右边最下面的肋骨那里，还有左边的肩膀，屁股也疼……呃……那里我自己回去贴膏药……”
“你……唉……”
沈哥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抹药一边带着歉意说道：“我和王主任虽然年龄比你大，但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不起了……”
“不碍事，你们没跟过来就好。”
一直沉默王主任干咳了一声，沉声道：“常青，陈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