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后，施燕云跟徐中元就上六年级了。对于一生都在关键时刻的国人来说，六年级也不例外。
“这一年可得给我抓紧看书。虽然说，你们两个的老师给我看了成绩，也说以你们以前的成绩还有学习表现，上中学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事情谁都不敢给保证。你们这一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都不要做了，只专注学习，听到没有？“
“晓得哎，妈，我们这一个班级，只剩下二十多个人上学，等到毕业时，真不知道还能留几个。不怕的。”
“你管他们有几个人！”
施铭芳瞪眼，做要打状吓唬施燕云，“就是最后留六七个，你也必须是前五名的人。老师可说了，推荐名额，也就是前五六名而已。以后的人，七八名，跟十几名有什么区别？还不是自己找关系才能进中学去。”
可不是，这时候小学统一考试，类似于会考，后来也叫升中试，据说并不是班级里的同学都能参加。老师会根据平时成绩，选择前五六名，学校会统一安排这几名学生去考试。
参加的学生里，也不一定都能合格，根据往年案例，只有一半多一点的同学，才能获得派位升入中学读书。算下来，一个班级里可就只有两三人，才有机会是稳上中学的。
至于其他人，就只能自己找学校。
这时候成绩好的，或者家里有人的，老师或许会给一份推荐信，让同学家里想想办法，也能有书读。大部分都是边学边工作，类似于职业学校，或者干脆就出去找工作了。
“中学跟小学不同。小学咱们家就是就近找个学校上，大部人都这样。毕业后又各奔东西，你现在跟他们多交流，也没有什么用处。不是我说话现实，那人家埋头苦干赚钱养家，你跟人家遇见了，说文说理，别人还当你嘲讽他呢。“
施铭芳语重心长，提醒施燕云道：“中学可都是人精，你成绩不好，一下子比下去了，入门了也给你退回来。”
好在施燕云除了跟芳芳聊一聊，别人也不熟悉。徐中元更是因为跳级跳的，跟谁都不聊天说话，安静的跟个假人。每天上学放学跟在施燕云和芳芳身后，时常让人想不起来他。
上学第一天，芳芳就高兴的宣布，“舅舅跟我说，只要我不出意外，肯定能读女子中学。那里名媛少女那么多，我是一定要进去瞧一瞧的。”
其实这时节，大部分家长还是有些保守，遵循旧派，女孩子就读女子中学是第一选择。
“果真，我不想去女子中学。那里据说规矩不少，培养名媛的地方，我怕我适应不了。我家里准备让我去男女中学。”
名媛在这个时候还不是贬义词，大家对名媛多为向往。
施燕云告诉芳芳，也是觉得这时候她舅舅家跟施家已经来往较多，反正后面总会知道，不如这边直接开口说明白。朋友之间，秘密太多关系容易“死得快。
“男女中学？那地方倒还不错，就是男生不少，我舅舅怕闹出来什么事情。”
早恋在家长心中是一个禁忌话题，何况十几岁的男女，家里几个孩子哪里看的过来，一不小心事，家里得闹心死。
芳芳舅舅舅母已经为表哥操碎了心，可不敢让芳芳在去男女中学读书，指望女子中学里轻松一些。
不过距离上中学还有一年，小学最后一年可不敢马虎。
毕竟大家不是真的名媛千金，没有实力考不上就砸钱捐楼，这个时节去国外读中学的也有，但是女子去国外读中学的机会也不大，看着那些洋人先进，可是女子被允许上学也才没有多少年。
“静一静，我说一下，这一年呢，大家除了课堂上的作业要按时完成，课外书本也得读一读。有些家里有条件的，也可以找相关学长学姐补习一下功课。”
老师的意思很简单，最后考试，还是跟外面同学比。自己在学校的成绩再好，还是需要私下里来补习功课。不过现在补课班没有盛行，都是学生根据家里条件，找补课老师一对一私下里教学，或者直接找学长学姐教技巧。
“怎么还得找人，这往哪里找？”
“是啊，是啊，怎么老师不给补课教我们的？”
同学们吵成一片，也能理解，家里有余钱补课的又能有多少？
“芳芳，你找谁来教？”
施燕云问一问，她家里两个人，找老师不知道愿不愿意接？虽说可以找高年级的同学，又怕没有本事乱讲课。
“直接找我们每一科老师就行了。你笨啊，外面老师，你又能认识几个？你哪里知道他们教的怎么样。”
芳芳开始偷偷摸摸掏出钱包给施燕云看，“幸好！还好我表哥他们都读过书，有经验。舅舅直接让我带着钱来的。说老师都是援助机构下发的钱作为工资，少的可怜，只够温饱。你让他们课上讲，肯定规定讲完了就算。但是补课另外给钱就不一样，到时候一些技巧什么的他们会单独再讲的。”
施燕云点头，找老师补课啊，她懂。
也是她忘记了，后来确实不允许老师私下接补课班的活，才养活了一批教培人。不然同学还有家长第一反应，还是找老师补课的。
“我也带钱了！”
她庆幸自己有空间，否则这一下，没带钱就落后一步，忙跟芳芳商量：“你这准备安排在什么时间？你时间安排好，我们好错开来。”
“先问问老师。”
老师们对于学生找他们补课一点都不惊讶。
同学或许还小，天真烂漫，但后面的家长可是什么人都有，职务在入学时填报上去，什么职业都囊括在内了。有蠢笨人，自然就有聪明人。
“你们是怎么想的？”
“老师，你看礼拜日下午有时间吗？”
芳芳抱歉的对老师小声说道：“我住在舅舅家里，平时家里有表哥他们，老师去教书 ，会打扰到他们学习。”
不管芳芳表哥是真学习还是假学习，她这个表妹，至少不能明面上打扰，不然舅母发威，舅舅虽不怕，可夹在中间哪里好受。
“燕云你们呢？”
“我家里都可以。家里就我和中元在读书，母亲，还有家里其他人都不会打扰到我们。”
“那既然如此，就这样，周二、周四两天晚上，我去施家教，一次两小时。礼拜天上午做礼拜，简单吃完午饭，我就转去芳芳舅舅家，下午一共四小时，一点到五点，你们看可行？”
“老师，没问题。”
时间上没问题，自然就该谈钱呢。芳芳家是一门课一小时十块钱，一下午二十块钱。施家由于有施燕云和徐中元两个孩子，价格自然略贵，四个小时一共三十块。
别看少，两家下来，一个学科老师，月平均也有二百块左右的收益，也就比师范毕业的替补老师工资略低些，替补老师月薪三百多块。但是补课收益，跟这些老师的正常工资差不离了。
几人也不是所有课都要补，比如芳芳补习三门，中文、英文还有算数，也就是数学。
而施燕云主要补习中文和算数，英文她靠以前的老本考试，是没有任何问题，至于徐中元，自家人教基础就可以，等到最后再花钱找老师指导一下技巧就成。
“那这样，先交一个月钱，就开始吧。”
回家把这些事跟施铭芳交代清楚，自然惹的她心疼，她捂着胸口坐在沙发上望天，心里盘算一遍，喊道：“怎么做补课老师这么赚钱吗？这看着比我翻译还赚得多，我不如去做老师给人补课，可比天天看这个法语快活。”
“妈，你又不是这边学校毕业的，也没有儿女是香江这边上学考上中学的，你出去做老师，怕没同学让你教。”
补课补的不是课，是成绩，是排名。
施铭芳光会翻译，技巧全无，哪里能做什么培训老师。
“哼！你会，我看你后面考试怎么样。”
桂婶晚上回来听到要补课，到觉得没什么，还笑着回忆道：“老太太以前也说过，那时候她们上学，还有家庭教师，会提前给她们上课，后来再去的中学。家庭教师会的很多，据说教了英语、法语还教了几句拉丁语。可惜老太太说她不爱学习，没怎么用心学过。”
那时节，有点小钱人家的闺女，只要当家人不封建，都会找闺塾送去上课，或者找洋人家庭女教师。
“那时候可真不容易，有些人家女儿，还在读女四书，学针线活呢。哎，同人不同命。”
可不是，有人家小姐还是裹小脚呢，有人家女儿已经留洋穿高跟鞋了。虽然都是对女性脚的迫害，但是到底见识是不一样的。
桂婶叹气道：”就是价格也太贵了。早知道补课这么赚钱，太太也给人家开补课班好了。就跟以前那种私塾一样
“哎呦，可不是，我刚还在跟燕云这孩子说呢。早知道不如跟人家补课，来钱可比我这翻译轻松。这教学内容每年都那么些，能有多大变动？我这翻译，可都是时新的书啊。”
施铭芳兴致勃勃，拉住桂婶坐下来一起商量，“你看，来家里补习，又不要办手续，又能赚钱，还轻松。而且带一个也是带，带一群也是带。”
“妈！你胡说什么呢，补课是要保证成绩的。不说一定能提高，至少里面有比例得多少人提高了才行，否则只会说你是骗子。再说，你又不教学，你知道学的是什么内容，考试要考哪些方面吗？你当老师好当的。”
施燕云恼火，想起以前补课时的场景。家长来也不管自家孩子怎么样，基础好不好不问，课堂态度怎么样不看，只相信三个月能进班级前五，一个月速成一门这些话术。
特别是英语，总认为背单词就行了，能有多难？没考好就是老师不会教。
“你这发什么火？我不过就说一说，我不知道课堂上内容，你还不知道吗？等你六年级考完，不就知道整个流程了？那时候我再办就是了。”
“那也还早，说这些干什么。”
“哎呦，我的大小姐，你们这上个一个月就要花去二百多块钱，我说一说怎么了？我想着把这钱赚回来还不成了？”
施铭芳也恼了，阴阳怪气指着她，“你当我为什么问这些，还不是为了你！还当我见钱眼开不成？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不管你，我这些翻译的钱，够吃够喝，躺着等租金就成了，还着急这些！”
桂婶也加入进来，劝道：“是啊，燕云。你看看，补习班不比开小食店容易嘛，又不要材料，又不用机器，只要桌椅就成。利润又跟其他生意差不多，你不是一直想要开分店，还不如开这个来的好些。没有油烟说出去也好听。”
“哎。“
施燕云叹气不说话。还是徐中元轻悄悄插嘴说道：“太太，燕云说的是。只你没有老师身份，又没有经验，第一步招生就是个问题。总不能再去我们那个学校里，抢原本老师的生意吧？”
“哎呦，可不是！”
桂婶一拍手，这才想起来。
对啊，开起来，谁来学啊？总不能去学校里抢人家的饭碗，施燕云和徐中元可是要继续读书的。
“那怎么办？我心疼。”
施铭芳气不过，赖在沙发上直哼哼，安炳胜端着茶水出来，看着这模样小声说道：“姑姑，码头区那里到是有很多孩子没有书读，又想要做事，可是没知识又没本事。姑姑如果要办补课班，不如去那里宣传宣传，保管能招到人来上课的。”
“你个傻子！保管你个头！”
施铭芳一气坐起来，就怕慢了安炳胜就要邀功去码头那宣传去了。
“我开补课班是为了赚钱的。你去那边招人，那边是有钱能来补课的样子吗？你用脑袋想一想，吃穿都不行呢，还补课。拿什么付钱啊？把衣服当了不穿了，还是勒紧裤腰带不吃了？”
“太太，别气，别气，炳胜是好心。”
“哼，一天天没一个聪明懂我的。”
施铭芳坐下喝一杯茶，嘲讽说道：“码头那，除了来潇洒的洋人，大概就是那些唱歌跳舞的姐儿最有钱了。可是，她们学英文吗？闲的。”
哎！别说。
施燕云拍桌子站起来，“妈，你教那些姐儿说英语也成。补课班办不起来，留洋中介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