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盛意很突然的笑了笑。
昏黄灯光下他只套了一层轻薄夏衣，墨发随意散落，醉酒后脸上透出薄粉，眼底晕出一片水色。
沈祈谦微怔，紧接着从房梁上摔了下去。
盛意低头喝酒，一缕月光透过那被掀开的缝隙落进屋内，片刻后又被遮住，紧接着才响起很轻的敲门声。
“先生……”
“我又不会开，总是敲门做什么呢？”盛意喃喃道。
没多久，窗户被人敲了下。
“先生……”
盛意忍不住怀疑他接下来要去掀房顶，揉了揉酸痛的眉心道：
“进来。”
九皇子就从窗子那往里钻。
“先生……带，我。”
原本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己一人去天山行宫，可对上沈祈谦那双清澈纯稚的双眸，拒绝的话莫名说不出口。
“行吧。”
得知盛意要将九皇子一起带走，傅砚修吩咐管家又多安排了些惯是伺候他们的仆从带上。
为了避开暑热，天才刚亮起他们便出发了，临近中午正好到行宫。
府上早早递了消息过来，管事已经吩咐人收拾出了两个院落。
行宫确实比京都要凉爽许多，甚至还能看见未谢的春花。
盛意住在怀瑾院，九殿下住在他隔壁的握瑜轩。
行宫内，沈祈谦不敢懈怠，日日早起练武。
累出一身汗，沐浴更衣后正好去陪先生用早膳。
上午盛意在湖心亭为沈祈谦授课，世人只知国师府一门双骄，大公子擅文二公子擅武，却不知那极少在人前出现的盛三公子最擅谋。
午间趁着先生午睡，沈祈谦完成先生留下的课业，下午就能跟先生一起在书房内看书。
屋外蝉鸣声阵阵，带点岁月静好的安稳。
行宫中正经主子只有他们二位，盛意身子都被养得康健许多。
院中树叶渐黄，再被北风卷落，天山行宫迎来了今年冬的第一场雪。
盛意站在廊下，抬手去接雪花，落在他掌心片刻后只留些许寒意。
“下雪了，殿下。”
沈祈谦弯腰替他披上披风，轻声附和道：
“是啊，下雪了，先生。”
除夕夜，天子赐宴，行宫中只有他们二人。
用膳时盛意又喝多了酒，沈祈谦扶着他回去休息时，盛意倒在床上，掏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红封。
眼前模糊不清，塞到沈祈谦掌心，轻声念道：
“保我殿下，平安长大……”
红封还带着先生体温，指尖摩挲过掌心带起一阵酥麻，沈祈谦手臂控制不住微微发抖。
替先生盖好被子，回到握瑜轩后，沈祈谦一夜未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直到万寿节到来，傅砚修送了信来催促他们回京。
九殿下身为皇子，自然不能缺席，府上已经替他备好了贺礼。
在盛意回国师府的当日，闭关许久的国师也出关了。
主院门开，这次老管家来寻盛意时，特意叮嘱他记得带上九皇子。
盛意脸上笑意瞬间淡了：“是。”
这是沈祈谦第一次踏入国师府的主院，刚走进去便闻到了一股香火味。
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草药，开出来的花是大红色，无端多出几分妖异。
烟火缭绕间，看不清国师的脸，只能听见他用苍老的声音考教沈祈谦学问。
沈祈谦一一作答，国师面露满意。
“是了，你向来是我最喜欢的孩子。”
出了主院，盛意伸手扶着路边的一棵树，没忍住干呕了两声。
沈祈谦下意识扶着他的手臂：“先生？”
他素来寡言，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倒在盛意心中留下一个沉默可靠的印象。
盛意将大半重量都倚在他身上，这才恍然间察觉到九殿下似乎长大了许多。
如今甚至比他还要高些了，日日习武练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龙章凤姿。
自他被教诲后，便恪守弟子本分，极少逾矩。
比如说现在，他垂着眸子，似乎是在担心眼神冒犯。
盛意轻声道：“殿下长大了。”
转眼间便到了万寿节。
膝下皇子长成，陛下却已年迈，身上披着龙袍坐在上首，是再多权势也掩不住的老态。
国师今日换上了一身浅金色的朝服，弟子三人皆跟在他身后。
在国师献礼结束后才轮到皇后、后妃、皇子、大臣。
身为帝王，他一辈子见过太多好东西了，这些人弄来的奇珍异宝掀不起他心底丝毫波澜。
直到九皇子的寿礼被送上去，皇上原本只扫了一眼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长生玉？”
国师看了一眼傅砚修，再看向那物件，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可保陛下龙体康健，福寿绵长。”
曾经皇上从古籍中看见有关长生玉的记载时，便派了不少人苦寻无果。
如今被当做寿礼送上来，连带着送礼的九皇子也被他注意到。
从前他根本不记得宫中还有个九皇子，今日一见才发觉他已经长得如此出色。
心中难免自得，这便是皇室血脉。
问了沈祈谦的年龄，大手一挥直接同其他成年皇子一般封王出宫建府。
底下几个皇子神色各异，皇城中几个皇子互相争斗，诡异的保持着一种平衡。
如今突然又多出来一个九皇子，仿佛是往滚烫的油锅里加了一勺水。
九皇子并不在意他们打量探究的视线，原本他位置是挨着先生的，可如今被调换同几位王爷兄弟在一起。
皇子们或不满、或嫉妒，恨不得能将他取而代之。
唯有沈祈谦自己垂眸用余光去看与自己相距甚远的先生，心上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万寿节后，国师再度闭关。
春末不冷不热，盛意虽又瘦了些，但精神倒好，无事便去寻沈祈谦。
院中，沈祈谦正在看书。
那份寿礼送到了皇上的心上去，在万寿节后，随着封王旨意一同下来的还有六部轮值任命。
伴随着这些封赏的是无数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盛意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许久。
身上衣服也换成了符合王爷身份的，腰上一条浅金色暗纹腰带，彰显他的身份尊贵。
站的太久，盛意有些累，不欲打扰他准备先走。
结果刚转过身还没有来得及迈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