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日落。
黄钟公及梅庄四友四人苦练了几十年的武艺,四人合击,且尽发十二成的功力打出的这一招合击。
居然连苏信的衣角都没有破掉。
四人眼中已是说不出的绝望。
本就已是垂垂老矣的黄钟公,更是又苍老了几分,心态崩溃的他手中一颤,古琴从手里掉落,当啷滚到地上,摔断了一角,也崩断了几根琴弦。
其实在苏信看来。
他们四人的合击还算可以。
这一招颇有威力,大概有裘千仞铁掌功八九分的水平,不过也就仅仅如此了。
那裘千仞全力催动的铁掌功都伤及不了、撼动不了他。
如今这梅庄四友又怎能打败他?
见四人都没回答,苏信再问道:“莫非你们还有所不服?”
黄钟公自是个输得起的人。
他叹了口气,抱拳道:“苏大侠神功通天,老朽服了,我们梅庄四友服了,关押任教主的黑牢就在这内院的密室内。苏大侠拿着钥匙,自去便可以。”
他说着。
先将掉落在地上的古琴拿起。
而后双眼一狠,拿着古琴就往自己的脑袋上拍去,要自尽于此。
然而还不等古琴拍烂他的脑袋。
只听“砰”的一声,在那古琴即将拍在他头上时,苏信大手横在古琴与他脑袋之间,劲力一吐将他手中的古琴拍飞了出去断成数截。
苏信道:“你这是作甚?不过是输了一场,怎就要自杀?莫不是输不起?”
“你也不像是输不起的人啊。”
这时,赵敏跑到苏信身边,叽叽喳喳地笑道,“他想自杀就让他自杀好了,手下败将而已,你干嘛拦着他……”
苏信早已习惯了赵敏的碎嘴。
不等她说完,便扬起胳膊勒住她的脖子,把她箍在身畔不让她再说话。
被捂住嘴的赵敏呜呜了两声。
转头瞪了他一眼,又抬起脚往苏信小腿上踹去,力道轻得跟蚊子叮似的。
黄钟公苦笑道:“一旦放出任教主,到时东方教主与任教主两位江湖枭雄都会视我等为敌,退隐江湖的平静日子再难见到。与其等着他们找来,到时候生不如死,还不如现在自我了断。”
丹青生、黑白子等三人见黄钟公如此决绝,也目含垂泪。
黄钟公道:“还望苏大侠不要阻拦。”
谁知苏信却道:“既想过退隐江湖的日子,那便过就是。待会我放了任我行,他若对你出手,我便拦住他。至于东方不败,他已十多年未曾下过黑木崖,整个日月神教之事早已交给杨莲亭打理多年,早就不在意任我行的事了,更不会来找你们的茬,你们放心过活便是。”
他顿了顿,又道:“若是实在害怕,大可搬到昆仑派去。在我昆仑派的范围内,我给你们找一处院落,让你们安度余生。如此,你看可好?”
一听此言,黄钟公眼都亮了。
苏信展露的一身实力,他已看得清清楚楚,比之任我行,甚至比数十年前的东方不败,都不落下风。
若是能搬到昆仑派。
得其庇护,这简直是天大的幸事。
黄钟公本想满口答应,却见黑白子眼神有些躲闪。
梅庄四友情同手足,他不忍独断。
便对苏信道:“不知苏大侠可否让我等兄弟四人商量商量?”
苏信笑道:“这里是黄先生家,还请随意。”
黄钟公带着其他三人走远些许。
对黑白子道:“二弟,先前看你有些犹豫。苏掌门邀咱们搬去昆仑派,这是好事啊。昆仑远离中土,得苏大侠庇护,此生定然无忧,也能彻底脱离江湖纷争。你为何似有不愿?”
黑白子叹了口气,道:“大哥,咱们在这梅庄经营多年,西湖边大小势力都听闻过咱的大名,积累下万贯家财。就这样搬去那地广人稀、鸟不拉屎的西域昆仑,怕是住不惯啊。”
丹青生和秃笔翁也纷纷点头。
丹青生道:“二哥说的是!我在梅庄埋了数千坛酒,若是搬到昆仑,这些酒怎好带走?丢在这里,我得心疼死!”
秃笔翁也道:“在这江南一带,我等也算风雅人物,时常能参与鸿儒聚会,与文人墨客相交。搬去偏远的昆仑,恐怕会不适应。”
黄钟公闻言,叹了口气:“几位兄弟说的是,确是我想浅了。那搬去昆仑的事,就此作罢吧。”
黑白子那双乌如棋子的眼睛上下一转,顿时想出一条妙计。
他凑到黄钟公身边道:“大哥,小弟忽然想到一计,或可解咱们当下的危急。”
黄钟公精神一振,急声道:“二弟有何计策?快些说来。”
黑白子示意黄钟公附耳过来。
丹青生忍不住道:“二哥到底有何计策,这般神秘?别只与大哥说,不与我跟三哥讲啊。”
黑白子只笑了笑。
忌惮地瞥了一眼远处正和赵敏斗嘴的苏信,道:“这计策太过危险,不可外传,若是提前暴露,恐怕我兄弟四人都会有性命之忧。先与大哥商量一下。”
丹青生和秃笔翁闻言便不再多问。
黄钟公也好奇,侧过头去。
就听黑白子在他耳边道:“大哥,这姓苏的不是要去救任我行吗?不如我们顺水推舟,让哑奴先一步解开任我行的枷锁,再在他下黑牢后,从外面反锁牢门,将他跟任我行锁在一起。每日只给他们一人份的饭食饮水,让他们两虎相争。”
“这姓苏的武艺奇高,您也见识过了,与任我行相比怕是不落下风。等他们打起来,要么同归于尽,要么一死一残。”
“只需等个十天半个月。”
“不仅任我行的威胁没了,姓苏的也得死。到时候东方教主也没必要再看管我们。”
“咱们算真正脱离日月神教,获得自由。”
“此一石三鸟之策你看如何?”
听完黑白子番话。
黄钟公本因真气耗尽而蜡黄的脸色,顿时气得又黑又青。
他“啪”的一掌抽在黑白子脸上。
将他抽得如同陀螺一般转了几圈,摔在地上。
黄钟公怕被苏信听到。
他压低声音喝骂:“方才是我们提出赌斗,苏大侠本可轻易杀了我们,但他宽宏答应与我们赌斗。如今我们输了赌约,不仅不遵守,还要谋害他性命,是什么道理!”
“我等向来光明磊落!”
“一辈子从没做过违心之事,怎能做出这背信弃义的勾当!若是做出般不信不义之举,还有何脸面活在世间?”
黄钟公越说越气。
又砰砰几脚踹在黑白子身上,本就带伤的黑白子被踹得口鼻流血,气若游丝抱着黄钟公的腿求饶:“大哥,我错了,别打了,我知道错了!”
一旁的丹青生与秃笔翁不知黑白子说了什么。
见黄钟公动了真怒。
大有把黑白子当场打死的模样。
两人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拦住黄钟公道:“大哥,怎这般生气!二哥到底说了什么?”
“你莫不是把二哥打死了,我们四人情同手足啊!”
黄钟公还真有把黑白子打死在这里的冲动。
但奈何与他相交数十年。
这数十年间从未红过脸,就连吵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情谊比一般家中的亲兄弟还要亲。
见黑白子满嘴是血奄奄一息的模样,黄钟公再是心有怒气,也终究下不了杀手。
黄钟公冷哼一声。
一脚将他踹到一边,脸色铁青地喊过两个老奴仆,冷声道:“去把二当家抬回屋里,锁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两个奴仆不敢违抗。
当即抬着被打得半死的黑白子退了下去。
黄钟公深呼几口气。
待心情平复些,才走到苏信面前。
苏信见梅庄四友忽然内斗,有些奇怪地问:“黄先生,方才在商量什么,这般大的火气?”
黄钟公怕说出黑白子的阴谋。
以苏信的性子定然不会饶过他,为保黑白子一命,他满脸羞愧地撒谎道:“没什么,不过是些意气之争罢了。苏大侠莫问了,且随我来,去救任教主吧。”
黄钟公拿起那四把钥匙。
在前面带路。
苏信虽觉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多问,带着赵敏、任盈盈和向问天等人,跟在他身后。
任盈盈一想到即将见到父亲。
就难掩激动,走在苏信身侧,满是感激地说:“苏大哥,多谢你。”
苏信笑道:“无妨,我来找任前辈,本也有事相求。”
他心中暗道。
等见到任我行,体内异种真气的问题或许就能解决了,大不了让任我行占点便宜,让他用吸星大法吸走我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真气。
就算功力会衰退些。
也比终日受折磨强。
如此想着,一行人跟着黄钟公走进内院一间密室。
密室布置与寻常房间无异。
黄钟公按动地板机关,一道直通地下的密道便显现出来。他让人取来火把,带着众人沿密道往下走。
这密道通往西湖底下关押任我行的铁牢,几人走了小半个时辰。
才抵达一间石室前。
苏信修为已算得上是天人之下第一人,感官敏锐至极,刚到石门前便眯起了眼。
隔着石门。
他都能感受到里面深藏的凶煞之气。
暗道:“任我行不愧是一代魔教教主、一方枭雄,竟有此威势,确实不凡。”
赵敏对这凶煞之气毫无察觉。
只是觉得地下阴暗潮湿,有些冷,往苏信身后缩了缩。
苏信见她身上的袍子单薄。
索性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赵敏顿时暖和了不少,斜眼看了看他,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你干嘛?是不是喜欢本郡主啊?”
苏信道:“我怕你冻死了,到时候你爹会让百损道人来找我麻烦。”
本来赵敏心中还有些暖意。
可听苏信说完这句话后,那点暖意顿时烟消云散,她伸出小手去拧他腰间的肉。
但奈何苏信的体魄太强。
她就算拧上去,他也只是微微绷紧皮肉,她连拧都拧不动。
随着黄钟公将四把钥匙插入大门锁孔。
大门被打开。
黄钟公道:“任教主便在里面了。”说着,他跟丹青生秃笔翁先一步进去。
苏信让任盈盈、向问天对视了一眼后。
带着赵敏也跟了进去。
走进这铁笼内,阴冷的气息更足了。不仅是赵敏觉得冷,就连武功不错的任盈盈也觉得身上、脚底有些发寒。
这牢狱并非普通牢房。
除了外围能站人之外,中心则是一片冰冷刺骨的湖水,任我行就吊在湖水上方的一个铁笼子里,铁笼里一位邋里邋遢的灰袍人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此时没了房门的格挡。
苏信直接看到任我行,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非凡的气势。即便在这地牢里被关了十多年,年近七旬,他身上的气势依旧如火山海啸,没有半分颓废。
而高手与高手之间。
除非是刻意收敛气息,否则到了苏信这种层次,冥冥中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就当苏信打量着任我行的时候。
不等黄钟公叫醒他。
任我行如雷的鼾声陡然一停。
浑身带满了枷锁的他,如狼顾般豁然回头,那纷乱黑发下,一双猛虎般的眸子射出两道凛冽寒芒,直直落在人群中的苏信身上。
眸子极其锐利。
黄钟公、任盈盈、向问天不禁都往后退了几分,而刚刚还跟苏信闹别扭的赵敏,这会已经缩到他背后了。
任我行上下打量了苏信几秒。
而后冷笑着对黄钟公道:“你们梅庄四友不是退出江湖多年了吗?从哪里结识到这般高手?找这等高手来这里,是要找我做什么事?”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任盈盈双眸一红,泪水已然落下,哽咽着喊道:“爹爹!”
任我行原本阴冷的表情一怔。
而后看向苏信身边的绿裙女子,越看越觉得熟悉,不由得愣住了。
任盈盈跑到冰冷的湖边上。
哭喊道:“爹爹,是我啊,我是盈盈!”
“盈盈……”
任我行念着这个名字,数十年前的记忆从心底被勾起,眼前十六七岁的少女渐渐与他记长长思念是女儿融合。
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有些颤抖的道:“你是盈盈,你是我女儿!”
这时,向问天也早已虎目含泪。
跪倒在地上拜道:“教主,属下无能带小姐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