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他们身上有股杀伐之气,步伐稳健,眼神警惕,定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百战老兵。”
“想来是完颜洪烈这厮,竟不惜动用手中权力,将边关的骄兵悍将都调入了中都!”
“看来,完颜洪烈是铁了心要找出我们了!”
正说着,一队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而来,为首的百夫长目光如电,在郭靖和穆念慈身上一扫而过,带着审视与怀疑。
郭靖心中一凛,下意识地将穆念慈往身后拉了拉,自己则挺直了些腰板,脸上露出几分憨厚的木讷,仿佛一个初入都城、有些不知所措的乡下小子。
华筝也配合地低下头,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站住!”那百夫长一声断喝,声音洪亮,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两名金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郭靖心中暗道“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着小心问道:“军爷……有何吩咐?”他刻意模仿着中原乡下人的口音,显得有些生硬。
那百夫长上下打量着郭靖,又看了看低着头的穆念慈,厉声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从哪里来?到中都做什么?”
郭靖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答道:“回军爷,小人家住城外郭家村,这是俺妹子。”
“俺们是来投奔亲戚的,俺表哥在城里的‘福顺布庄’当伙计,说好来接俺们的,可俺们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正着急呢。”
他一边说,一边挠了挠头,脸上适时地露出焦急和茫然的神色。
百夫长狐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破绽。
郭靖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和淳朴。
僵持了片刻,那百夫长见二人衣着普通,神态也不像作伪,尤其是郭靖那身结实的筋骨和憨厚的样貌,倒真有几分乡下汉子的模样。
“你表哥叫什么名字?福顺布庄在何处?”百夫长仍未完全放心,追问了一句。
郭靖心中暗赞华筝考虑周全,临行前早已将城中几家大布庄的名字和大致方位记在心里。
他随口报出一个常见的名字,又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条街道:“俺表哥叫李三,布庄就在前面那条街,好像是……是叫南锣鼓巷?”
百夫长见他对答如流,虽细节略有含糊,但乡下人本就不识字,记不清路名也属正常。
他又瞥了一眼华筝,见她始终低着头,身形纤弱,不像有什么威胁,这才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道:“滚吧!都城戒严,没事少在街上晃荡,赶紧找到你表哥家待着去!”
“是是是,多谢军爷,多谢军爷!”郭靖连忙点头哈腰,拉着华筝快步离开,直到走出老远,远离了那队金兵的视线,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后背已是惊出了一层细汗。
“好险!”华筝拍着胸口,心有余悸。
暮色四合,中都街头的喧嚣并未因夜幕降临而稍减,反而因城门盘查的骤然收紧,更添了几分压抑与紧张。
郭靖与华筝并肩走在人流之中,两人都刻意低着头,将身形隐藏在往来行商和本地居民的身影里。
方才城门处的惊险一幕,虽已侥幸过关,但郭靖心中那份凝重却丝毫未减。
“完颜洪烈这招釜底抽薪,果然毒辣。”郭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
“他将中都打造成了这般铜墙铁壁,守卫森严,盘查如此细致,我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包伯母他们,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想起杨铁心失魂落魄的嘱托,郭靖心中便如压了一块巨石。
华筝自幼在草原长大,何曾见过这等戒备森严、人人自危的景象?
她望着眼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却又个个面色谨慎、步履匆匆的街道,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在街上晃荡吧?”
郭靖深吸一口气,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避开城中的耳目。”
”然后,再设法打探赵王府如今的状况以及……城中的布防虚实。”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夜幕已完全降临,街边店铺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芒映照着行人疲惫而警惕的脸庞。
二人不再多言,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再次低下头,尽量模仿着本地人的姿态,加快脚步。
小心翼翼地融入了这片熙攘而紧张的人流之中,如同两滴水珠汇入了一条汹涌却暗流涌动的河流。
与此同时,那名盘问过郭靖和华筝的百夫长,一脸晦气地掀帘而入,将手中的马鞭随意地扔在一旁的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他脸上犹带着被那“土包子”耽误了些许时间的不快。
他的副官,一个身材略显瘦小,但眼神颇为机灵的汉子,见他回来,连忙起身迎上,脸上堆着笑:“百夫长,您回来了!刚才城门那边出了什么事?“
”看您脸色不太好,莫非是抓到了什么可疑人物?”
那百夫长往椅子上一坐,端起桌上的凉茶猛灌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将茶杯顿在桌上。
随后轻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呸!什么可疑人物!不过是两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一问三不知,说是要去什么南锣鼓巷找他那个倒霉表哥。”
他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那两个“土包子”的模样,却只记得他们怯懦的神情和蹩脚的汉话,“哦对了,据说他表哥叫什么……李三的,在一家……什么福顺布庄做伙计!“
”哼,乡巴佬就是乡巴佬,一问路就露怯,耽误老子不少功夫!”
听到百夫长的话,那名副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语气中尽是疑惑:“什么?福顺布庄?伙计?李三?”
百夫长见自己的副官非但没有附和,反而露出这副神情,不禁微微一愣,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就是南锣鼓巷的福顺布庄啊!那两个土包子亲口说的!”那名百夫长提高了音量,似乎想用气势压倒对方的疑虑。
他的那名副官,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愈发古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的百夫长片刻,才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百夫长大人,您……您确定您没听错?“
”百夫长,你确定没有听错?南锣鼓巷那条街,小人闭着眼睛都能摸遍了。“
”那里多是些小食铺、铁匠铺、木匠坊,还有几家烟花柳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有过什么‘福顺布庄’啊?”
副官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百夫长平静的心湖。
“什么?!”百夫长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晦气和不耐烦瞬间被惊愕所取代。
“你说什么?南锣鼓巷没有福顺布庄?这……这怎么可能?那小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说到此处,副官的脸色骤然一变,由古怪转为惊惶,他一个箭步冲到百夫长面前,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百夫长!不好!他们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