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之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和孩子惊慌失措的嚎啕大哭声。
吴天望着陆山川的尸体,伸手抹了一把脸,随手在身上擦了擦血渍,转而冲着唐红菱嘱咐:“请人好生料理此人后事。他主在北,不可使其面南而葬。”
唐丫头点了点头。
男孩死死抓着老陆的衣裳,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吴天迫于无奈,强行抱起孩子,命人准备两辆马车,领着苏牧之分而乘行,打算先回宫再说。
众人离开紫金学院。
他望着怀中哭晕过去的男孩,心头感慨颇多,思绪飘摇。
马车行至宫门口,吴天正魂不守舍之际,突然听到身旁唐红菱一声惊呼:“他要干什么?”
吴天回过神来,随着唐丫头伸出的手指方向,透过车窗,只见苏牧之已然跳下马车,向着午门口飞奔而去。
随即听到“当~”的一声,老苏借着奔跑之势,以头撞击,狠狠怼在了太平钟上。声音悠扬回荡,引得一众刚刚放衙的文武百官纷纷侧目。
吴天神色一变,匆忙把孩子放入红菱怀中,纵身跳下马车,狂奔而去。
苏牧之满脸鲜血,状若疯癫,依钟而坐,却是面露微笑。
“舅舅……”
苏牧之打怀中掏出族谱,将之扯烂,抬手洒向头顶,状若纸钱,随风飘散。
吴天不禁哽咽:“你……你这是何苦来哉?”
老者并未答话,抽出袖中一张银票,强撑着塞进其手中,气若仙游:“还……还之于民。”言罢,垂下了手臂,撒手人寰。
吴天一时间傻了眼,攥着银票怔怔出神。
唐红菱近前,俯身查看,随之悲叹:“舅舅,你舅舅死了。”
“……”
围观之人交头接耳,相互打听,议论纷纷。
田麻杆冲着身旁的孙真寒问道:“大孙子,那人是谁啊?好家伙,撞成血葫芦了。”
孙真寒翻着白眼:“老子和你一样今日刚赶回来参加九鼎出世大典,我上哪知道去?
听说前阵子有人冒充皇室之人在民间招摇撞骗,估计也是个跑来告御状之人吧!”
“不像不像,那人从大哥的随行马车上冲出来,要真是告御状,怎会突然以死鸣冤。唐丫头咋还抱了个娃娃呢?好似是个男娃。”
“会不会是太上皇私生子?他想抱回宫抚养,娘家人不让,以死明志。”
“言之有理,要不说大孙子你聪明呢,随我。”
“放你娘的屁。”
“原本还想晚上找大哥一块儿喝酒呢,现在看来他好似没工夫喽。我上你府上吃去吧,你家晚上吃啥?”
“我吃你奶奶个腿。刚回来,不回你自己府上,去我家做甚?”
“别提了,元宵也不知道信了哪个瘪犊子的话,每逢初一十五,一天一餐,还全吃素,一点荤腥没有。”
“……”
二人正说着话,赵大头近前,照着麻杆屁股就踢了一脚,低声喝骂:“少扯淡,都散了散了,有啥好看的。”
“哎呦,大脑袋,你家晚上吃啥?”
“我家今日也吃素。”
“好家伙,一个师傅教的啊?”
“你上铁柱家吃去吧。”
“我不去,他媳妇儿厨艺太差,做的东西狗都不吃。也就铁柱那个孬货,喂啥吃啥,好养活。
要是给我吃那种难以下咽的东西,我能“嘎巴”一下就死餐桌上,还死不瞑目。”
宋铁柱从旁大怒:“滚你大爷的,我夫人厨艺好着呢。”
大头赶忙相劝:“行了行了,都别闹了,我今儿请客,还不成吗?走走走,别看了,没瞧见大哥神色不善嘛。”
田麻杆摇头晃脑:“铁柱和大孙子,他俩一个丛林山猪,一个平原野猪。一个吃不来细糠,一个品不出精粮。
大脑袋,咱们上哪喝酒啊?”
“得意山庄。”
“别是记大哥账上吧?要不和他说一声。”
“没必要,没瞧正命人收拾尸体嘛,咱们先别过去。”
田麻杆环顾左右,大感纳闷:“我记得以前太平钟旁有侍卫啊?今儿怎么没瞧见,也没人拦着点。”
“前几日出了大事,侍卫不让人告御状,被嘟嘟打了个人仰马翻。大哥一气之下,将护卫全给下了大狱。说他们渎职枉法,不让人敲钟,那这钟的意义何在啊?”
“哦哦,走吧走吧,大哥回宫了,回头再去御书房问他吧。”
围观人群渐渐四散,吴天抱着孩子回了后宫。
霜央众女见其携一幼子归来,一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白飞飞连声质问:“好啊你,她娘是哪位?你养了外室?”
吴天命人将娃娃带下去休息,方才将今日之事细说了一遍。
霜央惊呼:“娘舅死了?坏了,此案如何了结?”
白飞飞跟着愁言:“有嘴也说不清了,旁人定说是太上皇逼死了娘舅,薄情寡义,谁肯信那人是自杀的呀。
这不是添乱嘛,这下好了,浑身是嘴也解释不过来啊!而且其中内情压根无法向人解释。
姜家遗孤,焉能让人知晓?这不是往那些心念前朝之人手里递刀嘛!夫君,这事颇为蹊跷啊!”
吴天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一个宫女怎么可能逃出北元枢密院的掌控。
大元饲鹰人不比绣衣卫弱上分毫,一个弱女子,能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成功跑走,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那宫女本就投靠了蛮夷,故而被派来执行任务,欲意霍乱东吴。
二是她真的是姜瑜的宫女,周世荣将计就计放她回来,同样为了给我添乱。
可是不管哪一种,眼下死无对证,咱们也无从考究。据说那宫女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白飞飞再而疑问:“兴许就是北元设计的局也说不定,陆山川会不会投靠了大元?”
吴天摇了摇头:“你没和老陆打过交道,那人愚忠,只要谁占了皇家便宜,就像他自己吃了亏似的,能玩命。我还跟他打过一架呢,他投靠北元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他说当年没被掳去天京,南齐另立新帝时,他看不过眼,骂了一通,却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此事倒是可以求证。如果属实,他明知危险重重,却甘愿独自返回天京,只此一点,足以证明他不怕死。那么他投降蛮夷的可能性便不大。”
白飞飞旋即正色言道:“那男孩是不是姜家之人,咱们又不得而知!
夫君,不论真假,此子断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