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高黎明第一次带女友回家。
母亲已经见怪不怪。
不慌不忙下厨准备酒菜，倒也没表现出太多不满。
与高黎明的前女友崔金淑相比，王颖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简直各方面都弱爆了。
唯一的优点是身体结实。
也许生孩子不费劲。
这就是王颖给高母留下的印象。
除此之外，基本上一无是处。
人也不够勤快，还没有眼力价儿。
只顾跟高黎明在一起腻乎，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都不知道打个下手，帮帮忙。
这是高母的一面之词。
其实王颖也想帮忙。
可惜实力不允许。
她从小到大备受父母宠溺，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别说做饭了，烧壶水都不知道如何打开煤气灶。
“老公，我是不是应该过去帮你妈干活呀？”
“想去就去，不想去就跟我一起待着。”
“我想去，否则你妈也许会说我没礼貌。”
“那就去呗！”
“可我什么都不会干呀！平时在我们家连厨房都不进，要不你陪我一起过去看看？哪怕演也要演一下嘛！”
“有这个必要吗？”
“你怎么这么懒呀？”
王颖皱起眉头，戳一下高黎明的肩膀。
嚯！
不愧是健身馆教练，手劲可不小。
高黎明被迫起身。
两人来到厨房，看到母亲正在煎炒烹炸，忙得不亦乐乎。
“妈，辛苦你了。王颖说今天也想露一手，随便炒俩特色菜，让您也尝尝她的手艺。”
“是吗？我还以为这孩子不会做饭呢！”
王颖尴尬地陪着笑脸。
暗地里狠狠踩了高黎明一脚。
她当然知道高黎明明显是在开玩笑。
但是，
老太太保不齐会当真啊！
王颖正不知所措，高母将他们赶了出来。
“行了，行了，你俩别在这里添乱。那个谁……这孩子叫什么来着？”
“王颖。”
“对，王颖，我记住了，王颖。你们先出去吧！我这边马上就好，你们把餐桌收拾收拾，把菜端上桌。”
“好嘞！”
高黎明搂着王颖离开厨房。
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
王颖揶揄道：“老公，你也太狡猾了吧？跟自己亲妈还说漂亮话，光说不干假把式。”
“那也是你王颖假把式！”
饭菜上桌，主宾就位。
高薇薇推说不饿，躲在房间不肯出来。
也许是担心哥哥追问到普惠和合总医院应聘的事情，也许是怨恨高黎明另有新欢。
总之，
她刻意回避，不见人影。
高黎明、王颖和高母围坐在餐桌旁。
高母给王颖夹菜。
“别客气啊！孩子，就像到自己家一样。你是叫刘颖对吧？”
“阿姨，我是王颖。”
“对，对对对，王颖，瞧我这记性。尝尝阿姨做的菜，他爸爸老高在世的时候说我已经达到国家三级厨师的标准了。”
“谢谢阿姨。”
王颖夹起一口菜塞进嘴里。
突然变了脸色，起身朝洗手间跑去。
紧接着便传来了呕吐声。
高母见状有些意外，严肃地看向桌对面的高黎明。
“明明，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已经怀上啦？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王颖怀上啦？这不可能吧？”
高黎明也觉得奇怪。
他好歹也是医务工作者。
防护措施到位，按理说不应该怀孕啊！
在他们母子疑惑的目光中，王颖满脸歉意地返回。
“对不起，对不起，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
“刘颖，没关系，身体要紧，多吃点儿菜。”
说着，高母再次给王颖夹菜。
王颖表情有些尴尬。
高黎明注意到，母亲竟然再一次叫错了王颖的名字，都怀疑她是不是故意为之。
正想提醒母亲一下，忽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高黎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原来是王颖发来的。
自己就在她身边，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还得发微信？
高黎明打开手机查看，发现王颖给他发来了几个字——
菜太咸了！
高黎明感到不可思议。
从小到大，家里都是妈妈做饭。
妈妈的厨艺那是没得挑。
绝对不可能出现“菜太咸了”这种低级失误。
难道是王颖因为怀孕导致味觉偏差？
高黎明忍不住胡思乱想，看了旁边王颖一眼。
王颖悄悄给他使眼色，并看向桌上的饭菜，意思再明确不过了，是让他尝尝看。
这不应该啊！
高黎明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夹一口菜塞进嘴里。
噗！
他条件反射般直接吐出来。
感觉就像吃了一把盐。
“妈，你这是把盐罐端上来了吧？一道菜放了几斤盐？”
“咸了吗？”
母亲也试着尝菜，不出意料地赶紧吐掉。
她也很疑惑。
“没放多少盐啊！跟平时做菜一样，怎么会这么咸？刘颖啊！阿姨出糗了，阿姨老糊涂了。”
高黎明与王颖对视，
忽然猜到了什么。
“妈，你最近是不是感觉身体比较疲乏？啥也没干都觉得累。”
“好像是有点累。”
“是不是经常记不住事？容易丢三落四？”
“有啊！上次出门去菜市场，遇到了隔壁刘大爷。刘大爷家大儿子跟你一般大，去年结的婚……”
“我是谁？”
“你是明明啊！我儿子嘛！”
“那她呢？”
“刘颖？不，是张颖？还是刘颖？”
高母说话有些颠三倒四。
确实有些记不清了。
她自责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表情极为复杂。
高黎明安慰道：“妈，我觉得你可能就是近期没有休息好，可能是太累了。这样吧！我来安排时间，给你做一次全面体检。”
“我不体检，没病没灾的体检什么？一旦进了医院，没病也得给你查出点病来。”
“放心吧！我们美东精神病院正在试营业，我全程盯着呢！”
高母一声长叹。
一下子猜到了高黎明的心思。
“你不会是怀疑妈得了老年痴呆了吧？怎么可能呢？我们老年活动中心天天唱歌跳舞，乐呵着呢！”
“妈，听我的，还是尽快排查一下比较踏实。”
……
美东精神病院作为滨海区精神病患者定点收治医院，项目建设完全按照精神专科医院的标准进行。
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医务力量，均达到精神类诊疗相当专业水准。
高母的一系列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确诊：
神经系统退行性阿尔兹海默症。
也就是俗称老年痴呆症，属于早期症状。
轰！
高黎明的脑袋几乎要炸裂。
虽然他早有预感，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当噩耗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他依然难以接受。
母亲还不到六十岁。
怎么会突然老年痴呆了呢？
高黎明是东海医学院的毕业生，对于阿尔兹海默症还是了解的。
这种成因复杂的神经系统退行症目前并没有特效药。
难道，
尚未年老的母亲自此就要被病魔纠缠？
高黎明知道自己必须面对现实。
他当机立断，吩咐美东精神病院院长宋子轩立即安排母亲住院，并研究指定治疗方案。
宋子轩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高主任，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老年痴呆症患者已经超出了我们美东精神病院的收治范围。”
“啥意思？”
“按照本院相关规定，我很抱歉，暂时不能收治阿姨。”
高黎明急了。
当众冲宋子轩嚷嚷道。
“宋子轩，你故意的吧？老子征求你的意见了吗？马上安排我妈住院治疗，这是命令！”
“高主任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规章制度不是摆设！”
宋子轩据理力争。
寸步不让。
“将老年痴呆症患者与精神障碍患者一起进行收治，并不符合滨海区精神障碍患者定点收治医院的专科诊疗范围。甚至，还有谋取个人私利、贪图经营利润、的嫌疑。”
“什么嫌疑？治疗产生的一切费用，全部由我个人承担，老子也没说让美东精神病院来负担啊！”
“这不是钱的事！”
“那就是故意为难我？”
高黎明恶狠狠地盯着宋子轩。
愤怒的情绪已经模糊理智。
“宋子轩，我高黎明拿你当朋友，可是你呢？你把老子当成什么鬼啦？好歹老子也是美东中心主任，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就这么冷血？”
“先例一开，后患无穷！”
宋子轩也急了。
索性跟高黎明说的更清楚些。
“高主任！如果我们美东精神病院超范围经营，上头主管部门追查下来，我宋子轩就是第一责任人！就因为阿姨一个人，你愿意看到我们辛辛苦苦建成的美东精神病院被勒令停业整改吗？其他成百上千的患者怎么办？谁又来为他们负责？”
“老子负责！今天我把话撂这儿，美东精神病院出了任何事，我高黎明一肩承担！”
“你担得起吗？！”
宋子轩焦灼异常。
直视着高黎明的眼睛。
两人剑拔弩张，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随时可能点火就着。
就在这时，美东中心副主任孙庆宇走了过来。
“哎，哎，你俩干什么？都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吵吵什么呀？不嫌丢人啊？”
孙庆宇在街道办工作多年。
处理问题比高黎明圆滑得多。
他这天一直陪着高黎明的母亲做各项检查。
把老太太哄得很开心。
这不，他上个洗手间的工夫，就听到高黎明与宋子轩争执起来了。
孙庆宇当然知道他们两人都没有错。
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
于是，
把高黎明和宋子轩拉进旁边的诊疗室，三人关起门来商量对策。
“高主任，你也别着急，有话好好说嘛。阿姨现在的状况，我们大家也很揪心啊！其实小宋说的没错，按照我们美东精神病院的病患收治范围以及相关管理规定，老年痴呆症患者是不应该收治的。”
高黎明想说什么，被孙庆宇抬手制止。
“先听我把话说完。”
他扭头看一眼同样气鼓鼓的宋子轩。
唯有长吁短叹。
“唉！小宋你也是个死心眼儿。老太太病了，咱们高主任能不着急吗？你坚持原则没有错，但是也应该学会变通嘛！”
“怎么变通啊？让我学赵伟民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宋子轩不服气地抱怨道。
高黎明一听就炸了。
指着宋子轩的鼻子怒骂。
“麻蛋！老子让你学赵伟民了吗？就你这油盐不进的架势，是拿老子当仇人了吧？我高黎明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宋子轩，你要是能干就老老实实的，不能干趁早给老子滚蛋！老子分分钟把你撸下来，信吗？！”
“信！你高主任一手遮天，我就等着你来撤我的职！”
眼看越闹越僵。
孙庆宇赶紧将两人分开。
“哎，哎，你俩怎么还没完没了啦？这不商量该怎么办嘛！急什么？吵架能解决问题吗？”
孙庆宇转向宋子轩，将他往后推。
“小宋，规章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动动脑子？”
“孙副主任，你有办法就直说，卖什么关子呀！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变通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