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明和崔金淑心事重重地穿过街心花园。
崔金淑挽着高黎明的胳膊。
这对甜蜜的情侣正被高额彩礼困扰。
三十九万八千八？
对谁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
崔金淑有些懊恼，责怪道：“我妈怎么这样啊？说话不算数，坐地起价，跟个奸商似的！”
“冲动了！”
与崔金淑的反应稍有不同。
高黎明是懊悔。
他一时冲动，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交给美东中心财务室，作为启动“联合病房”项目建设的风险金。
结果，
“联合病房”项目获得职工代表大会预备会通过。
而自己现在却开始为彩礼钱犯愁。
“老婆，如果我去趟财务室，你说能把银行卡拿回来吗？”
“我看够呛。”
崔金淑为及时打掉高黎明的幻想。
说话便有些夸张。
“刘会计点钱的手，就跟铁耙子似的。从别人身上拔毛可以，想从他的柜子里把钱拿走，比登天都难。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当时确实太冲动了，没有考虑成熟。”
“我们怎么办？要不我跟我爸打个电话？”
“别，你千万别打！彩礼钱本来就应该出，让老丈人给丈母娘送彩礼，我还要脸呢！”
高黎明有自知之明。
做事也知道分寸。
崔金淑远远看到自己的红色跑车停在路边，忽然眼前一亮。
“哎，反正结婚以后，你每天送我上下班，这辆车用不着。要不我们把车卖掉，彩礼钱也就凑差不多了。”
高黎明心情复杂地拉起崔金淑的手。
将她揽在怀里。
“老婆，你对我实在太好了吧？但是，我真的不能这么做。人家结婚都是送媳妇一辆新车！我没有送你一辆车，反而让你把自己的车卖掉，这辈子都觉得亏欠你。不行，绝对不行。”
“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回家跟我妈商量商量再说。放心，彩礼我来想办法。”
“老公，辛苦你啦！”
高黎明和崔金淑深情相拥。
各自想着心事。
烦恼当然有。
但是，毕竟两人都看到了步入婚姻殿堂的坦途。
他们暗暗下定决心，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都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幸福的彼岸。
……
几日后。
美东中心与东海市人民医院组建医联体，积极推进“联合病房”设立的方案，按照规章制度流程获得美东中心党支部、职工代表大会全票通过。
高黎明携带相关材料前往街道办。
准备找街道办主任、党工委书记张萌萌做汇报。
张萌萌、齐大强和茶香等人正在开会。
高黎明不便打扰，就在她的办公室等着。
半个小时后，张萌萌回来了。
看上去神情疲惫，愁容满面。
“高黎明？我正想找你呢！坐吧！”
张萌萌落座，端起桌上的茶杯。
茶水已经凉了。
她满不在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哎，你们美东中心中医馆怎么回事？按照之前报上来的计划，是不是早就该开门营业啦？怎么最近一点动静都没有？”
“可能是还没有准备好吧？”
高黎明有些含糊。
美东中心中医馆建设项目是“老中医”张泉作为总负责人。
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张萌萌明显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皱眉望着他。
两只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着什么。
“含糊其辞！”
“我确实不太清楚，要不把张泉叫过来当面问一下？”
“高黎明，别忘了你才是美东中心主任，中医馆具体什么情况，难道你不知情？不应该吧？”
“……”
高黎明这才意识到自己工作不到位。
他为了照顾张泉的情绪，极少过问美东中心中医馆项目进展。
担心对方有其他想法。
结果导致自己对该项目几乎一无所知。
“对不起，张书记。我回去就找张泉大夫，尽快把事情搞清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是答复我的问题！”
张萌萌眉头紧锁。
明显对高黎明的表态极为不满。
“美东中心中医馆项目，我们街道办这边也是投资方之一，钱花出去了，总得有个说法吧！这黑不提白不提，拖拖拉拉算怎么回事啊？我不需要你高黎明早请示晚汇报，但是做事必须认真负责！”
“是，我明白。”
“最晚到下周一，把美东中心中医馆建设进展、开业规划、预期经营目标等等汇总给我。”
张萌萌一声长叹。
予以提醒。
“高黎明，责任心啊！”
高黎明将手里的材料摆在桌面上，推到张萌萌的面前。
张萌萌拿起来翻看。
“什么东西？”
“是我们美东中心和东海市人民医院构建医联体以及设立联合病房的规划，我们美东中心这边已经走完了流程，这不就打算跟街道办汇报一下……”
啪！
高黎明话音未落，材料就被刘萌萌丢在桌上。
明显就是不太满意的意思。
高黎明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一时懵懂。
美东中心与东海市人民医院构建医联体，是多少基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梦寐以求的事情。
为何街道办这边的态度并不积极？
甚至还有所反感？
张萌萌神情严肃地望着高黎明。
眼神有些犀利。
“高黎明，我理解你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急切，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做事头脑发热。”
“此话怎讲？”
高黎明确实不太明白。
探究的目光投向张萌萌。
“张书记，升格为社区医院，是我们美东中心今年的努力方向和目标，与东海市人民医院构建医联体，单单设立联合病房一项，就可以增加病床数五百张以上。而床位数是升格社区医院的硬指标啊！为了争取跟东海市人民医院合作，我们美东中心下了不少力气，你不会不同意吧？”
“同意什么？”
张萌萌质问。
语气也陡然变得严厉起来。
“同意你们美东中心把摊子铺得越来越大？狗熊掰棒子似的，看着挺忙活，到头来啥也没剩下？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哪天你高黎明这边出了状况，或者直接调走。烂摊子谁来收拾？！”
“不会的。”
“赵伟民不就是前车之鉴？美东中心中医馆建设是他打了包票，立了军令状的，结果怎么样？一地鸡毛！”
“我跟赵伟民根本不是一路人！”
一提到贪赃枉法的赵伟民，高黎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
赵伟民到底有什么业绩让大家印象深刻？
为何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提起此人？
还真是阴魂不散！
张萌萌看出高黎明的抵触情绪。
语气稍缓。
“高主任，跟你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工作能踏踏实实的，不要好高骛远，一山望着一山高。”
张萌萌将桌上的材料退回。
语重心长地提点他。
“都是成年人，贪多嚼不烂的道理，我也不用多给你讲。先把手头的工作做好，没有必要摊子铺得那么大。比如美东中心中医馆项目，再比如美东精神病院建设，都是半截子烂尾工程。现在你又要搞什么医联体建设，什么联合病房，听着就让人头大！”
“美东精神病院建设还不是你叫停的！”
高黎明嘟哝了一句。
张萌萌耳朵挺尖，听得清清楚楚。
“谁叫停的？你说是我张萌萌叫停的吗？高黎明，说话要有依据，不能信口开河啊！”
“不是你还能是谁？”
“看文件！”
“哪有什么文件？！”
“对呀！既然没有正式的文件，你们美东精神病院停工就跟街道办没有半点关系！”
高黎明听到这句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会有这种操作？
她张萌萌当时在美东精神病院施工现场，亲口宣布暂停高黎明的职务，叫停美东精神病院项目。
很多人都听到看到了。
这就翻脸不认账？
没有这么办事的吧？
高黎明唯有苦笑。
也不反驳。
“既然如此，那我们美东精神病院项目可就立即开工啦！”
张萌萌闻听摊手耸肩。
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随便，这是你们美东中心自己的安排，我没有必要干涉。”
“张书记，我真搞不懂了，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当众宣布让我停职的是你，叫停施工的也是你，到头来反而成了我们自己的事情？”
高黎明感到几分委屈。
忍不住抱怨。
张萌萌微微一笑，“高黎明，违反单位规章制度，违反组织流程，擅自开工建设，你倒有理啦？噢！我作为街道办负责人，教训你两句都不行？你也太拿自己当盘菜了吧？！”
她起身来到高黎明面前。
抓起桌上的材料塞到他的怀里。
“高黎明同志，好好吸取教训吧！经街道办研究讨论，认为美东精神病院建设项目虽然违反办事流程，但是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项目规划完善，各项工作到位，也没有发现任何严重违法违规迹象，所以才没有正式文件叫停该项目，也没有下达对你的停职文件。”
“原来是这样？”
高黎明豁然开朗。
多日来堵在心口的压抑瞬间荡然无存。
“谢谢，谢谢张书记。”
张萌萌一乐。
“哟，变脸这么快？这就不怨恨我啦？刚才你还想骂娘呢！三秒钟不到就摇上尾巴啦？”
“是我高黎明小心眼儿，没想到领导就是领导，高瞻远瞩、运筹帷幄。”
“少拍马屁！赶紧给我滚！你们美东中心以后遇到什么问题，记着及时沟通，不要只顾埋头赶路，你也要时不时注意看一下，方向走的对不对！”
“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