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晦日这天早上,田山木原第一个来到新闻部。跟平常一样,打开收音机开关。
“……沃尔什主教和德劳特神父受美国高层委托,就日美和平事宜,专程来到日本,并且接受了由东京广播电台和东京日日新报的联合采访。下面请听采访录音……”
水黑监督官突然走了进来。
田山连忙慌张地关掉收音机。
“水黑监督官!”田山木原欠欠身子。
“你紧张什么?”水黑监督官冷冷地问。
“我……我没紧张……”
“你认识高桥中佐?”
“新闻部的人,都认识高桥中佐!”田山木原说。
“小野十香小姐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吧?”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跟小野十香小姐是怎么闹掰的?”
田山木原吃了一惊。心想自己跟小野十香交往过几个月,水黑怎么会知道?
“你一定在想,我是怎么知道小野十香小姐的?”
“我……”
“小野十香小姐曾经要你帮他提供新闻部内部的一些动向……有这回事吧?”
“她只是向我打听。”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我是想告诉你,以后新闻部有什么特别动向,你要及时告诉我!”
“特别动向是什么?”
“对大日本帝国不利的动向!”水黑说。
“我不明白。”
“没事慢慢想!”水黑说。
刘简之和美由纪一起走进来。
“早上好,监督官!”刘简之欠欠身子,跟水黑打招呼。
“佐藤君,我想,你违规了!”水黑对刘简之说。
“违什么规?”美由纪问。
“采访两个美国人的稿子,我还没有审定,怎么就广播出去了?”水黑问。
“我们需要抢时间。”刘简之说,“日日新报今天也报道了两个美国人来日本索要和平的消息,如果等您审核后再广播,我们广播的收听人数,永远也上不去。除非……”
“除非什么?”水黑问。
“除非您每天晚上都睡在这儿。”美由纪说。
“不可能。”水黑监督官说。“我每天都必须回家……”
“那就没办法了!”美由纪说,“采访两个美国人的新闻,是我安排播出的。当时,您并不在台里。”
刘简之拿着一份东京日日新报递给水黑。
神尾拓哉社长突然走了进来。
“今天这条采访沃尔什主教和德劳特神父的消息火了。”神尾社长高兴地说,“满街都在收听我们的广播。佐藤君,还有美由纪小姐,你们这次干的不错!”
“这条稿件,没有送交我审定。佐藤彦二,我必须向你提出警告……”
“下不为例!”神尾社长说。
水黑无可奈何地看着神尾拓哉。
......
“记住,下次搞到这样的新闻,不要再跟日日新分享。”神尾社长说。“日日新报加印了2万份报纸,一早上就卖光了……”
“是,社长!”刘简之说。
神尾看了水黑一眼,走了出去。
“再出现这种违规播稿的情况,我只能报告内阁情报局,说你们东京广播电台拒绝接受政府监督……”
“是!水黑监督官!”刘简之说,“鼓动日本跟美国开战,不正是您主张的吗?我们还在文章中,特别采用了您的观点……”
“有说过我的名字吗?”
“当然。”
水黑监督官转身走了出去。
“刚才,水黑监督官的脸都绿了。”斋藤说。
“水黑可能体验到了,他不受我们欢迎!”
“最好让他……”田山木原说。
“你们在说什么?”小泽晴子走了进来问。
“晴子小姐,1940年日本十大新闻评选节目直播准备得怎么样了?”刘简之问。
“已经准备好了,10点开始。主持人是美由纪小姐!”小泽晴子说。
“还有90分钟!”刘简之说,“你们准备节目,我去社长办公室,陪神尾社长听你们的节目。”
“放心吧。”美由纪说。
东京广播电台节目直播开始的时候,井川满志站在案情分析室的黑板前,看着满黑板的画像和照片发愣。
接替高桥圭夫的课长职位,时间也不短了。但他仍然没有找到可靠的中国特工线索,又感到中国特工无处不在,陷入了高桥圭夫曾经陷入过的一样的怪圈。
不过,野口中尉恭维他说,“中国特工再也不敢放肆了。”
的确,自神户飞机轮胎仓库被焚以后,中国特工仿佛收敛了很多,再也没有整出什么事来。
这让井川满志信心爆棚。
“今天是大晦日!”井川满志对坐在案情分析室里的牧野大尉和武田大尉说,“除了值班人员以外,其他人可以回家,跟家人团聚。我跟野口中尉,在宪兵司令部值班!”
“还是我来值班吧!”武田泰一说,“我的家眷不在东京,所以……”
“那就辛苦武田君了。”井川满志说。等抓到中国特工,我给你放半个月的假!”
“是!”武田泰一说。
小津曹长突然走了进来。
“怎么样?”武田泰一问。
“你要查的这个杉山保找到了。”小津曹长说。
“杉山保是个什么人?”井川满志回过头,问武田泰一。
“一个计程车司机。”武田泰一说。“神户飞机轮胎仓库出事的那几天,这个杉山保不在东京。”
“在哪里找到的?”井川满志问。
“这个叫杉山保的出租司机,被关在东京警察厅的拘留所里。”小津曹长说。
“怎么回事?”井川满志问,
“神户飞机轮胎仓库出事的那天晚上,杉山保因为潜进涩谷的一个寡妇家里打劫,被警察抓进了监狱。”
“这么说来,这一轮排查下来,我们一无所获?”井川满志问。
“是的,中佐。”武田泰一说。
“这么看来,飞机轮胎仓库被焚,真是有可能是神户本地的反战分子干的?”井川问。
“我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
“武田大尉,你把这个案子转到神户宪兵队,让他们继续查!”
“是!”武田应道。
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反情报课!”牧野智久拿起电话筒。
“叫井川中佐来我办公室一趟!”电话里传来石野相原的声音。
“是!”牧野智久立正道。
“什么事?”井川满志问。
“石野大佐请您去他办公室!”牧野智久说。
“肯定没有好事!”
井川满志走了出去,没多久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出什么事了?”野口中尉问。
“东京广播电台搞了一个1940日本十大新闻公开评选,听众把新兵营遇袭和神户轮胎仓库被焚列为十大新闻之一,让帝国难堪……”
“我去把神尾社长抓起来!”野口握着手枪说。
“你把神尾社长抓起来有什么用?那样石野大佐会感到更加难堪!”
“那怎么办?”武田泰一问。
“发禁播令,阻止他们重播!”井川满志说。
“是!”野口中尉走了出去。
......
一对装扮鲜艳的门松,分立在高桥家门外左右。门口悬挂的用干燥后的稻梗编织而成的注连绳上,插着桔子和纸垂。
八木太太和明子、刘简之夫妇带着佐藤苍介,全都换上了和服,提着福袋,踏着街边的残雪,朝高桥家走去。
“佐藤太太,你看这门松,真漂亮啊!”八木太太老远就大声说道。
“是啊。这个注连饰,也很有特色耶!”孟诗鹤说。
高桥圭夫家的门从里打开,同样穿着和服的高桥圭夫和高桥良子迎了出来。
“快请进。”高桥圭夫笑着道。
“新年好!”
“新年好!”
互道了新年好,八木太太和明子,佐藤夫妇和佐藤苍介依次走进高桥圭夫家里。
刘简之望向神龛,神龛下的几上,放置着装饰过的双层镜饼。
“请膳室坐。”高桥良子说。
膳室地板中央,一张稍大点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五层漆盒。几个跪垫前的小膳桌围成一圈,上面放着装酒的兰花小瓷瓶、酒杯和汤碗。
众人在各自的小膳桌前跪坐下来。
女佣阳子用方形木盘将做好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每个人面前的小膳桌上,又为众人的酒杯里斟上酒。
高桥将五层漆盒一层层拿下,平放在茶几上。
“真是丰盛!”八木太太感叹道,“半个月前我就让明子张罗置办年货,好多东西都没有,原来都被你高桥太太买光了呀!”
高桥良子说,“哪里!现在是配给制,这好多都是以前舍不得吃的陈货,见笑了。”
高桥圭夫率先举起酒杯。“为新年!”
“为新年!”刘简之和孟诗鹤,也跟着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