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预感的缘故，夏历对此刻发生之事有了心理预期，所以他的表情并不是特别惊讶。
可真正亲眼见到的时候，内心还是产生了惊涛骇浪。
眼前的宁歌是克隆体还是本体？
本体和克隆体之间是有区别的，但那个区别只是一些微小身体特征，夏历并不清楚。
不过夏历还是冷静的走上前去，伸出手与宁歌触碰。
曾经的病友，约好一起游历新世界，如今时隔五百年在太阳系的边界再会了。
休里此时也是全神贯注的观察着情况，绝对零度场还没有蔓延过来，要是出现任何意外，他会立即让绝对零度场影响这片空间。
“你有认知吗？”
夏历发话了，宁歌的手很冷，几乎没有体温，更是感觉不到骨骼，就像是握着一团坚硬的冻肉。
机骸会骨化，而成功进化的“机骸”反而无骨吗？
宁歌闻言依旧是歪着头看着夏历，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那般，或许拥有智能，但缺乏交流的能力。
她只是笑着。
从身体上有晶尘抖落……
休里小心翼翼的绕过夏历和宁歌，然后走向了大厅之中寻找起来可供破译的数据设备，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得是那些数据记录才说得清楚。
夏历就保持着和宁歌握手的动作，她没有松手。
仿若雕塑一般只是握着夏历的手就够了，柯晓此时好奇的想要走近观察，宁歌的表情立即变了，变得凶残，她直接向柯晓伸出了左手……
夏历立即握住！
“不要，好吗？”
夏历凝视着宁歌的眼睛，她的瞳孔早已失焦，只是空有形态而没有作用，完全就是摆设。
但她还是微微点头。
最基本的沟通能力她似乎有所保留。
随后……
她想要蹲下，拉着夏历蹲下，夏历无奈只得蹲坐在刺人的碎血晶上，她则是安安静静的把头靠在夏历肩膀上。
宁歌是认得他的。
这至少说明眼前的宁歌还拥有认知，夏历发现这个大厅之中还有难以计数的，被残忍杀害的克隆体，其中唯独一个克隆体幸存。
那就是他的克隆体，或许是因为哭累了，此时正倒在地上熟睡。
很诡异的一幕。
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一幕。
如今睡在自己肩膀上的她又是何物？
大量的疑惑涌上夏历的心头，但也总好过一场绝境中的死战。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
休里神色复杂的走近夏历，沉默着向夏历和柯晓分享了一份记录。
实验体编号：d045-0
识别名词：宁歌（原体）
公元2030年5月1日被冷冻，世界首例晶化病患者，家族中曾出现过进化性骨化性纤维增生病例，可参考两种罕见病的基因改变。
公元2468年发掘于沉海研究所，后移交智远市唤醒设施，经分析符合我方实验需求，培养基因克隆后原体移交土星港，考虑家族遗传价值，允许人格复制以取得家族后代情报。
公元2470后，移交冥王-卡戎-暗区实验室。
同年3月唤醒，飞升实验开始。
在断肢实验中发现疼痛会加剧晶化病进程，决定植入能芯放大疼痛效应。
在器官摘取实验中发现优秀代偿机制。
在眼球切除术中发现视觉代偿。
在前额叶切除术中发现意识代偿。
在……
夏历没有继续看下去，之后的实验可以说就差没有切片了。
玄界林歌的母亲，是带有宁歌记忆的克隆体，但或许也是宁歌理想中的自己，替她去到了新的世界迎来新生，但却也没有得到好结局。
天盟撕毁了她虚伪的自由，阿斯塔特束缚她的灵魂。
此刻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才是宁歌的本体。
她已饱受摧残，大脑被各种药剂和功能测试损毁得差不多了，脑神经死了长，长了死。
她的记忆因此模糊。
她与她的克隆体为阿斯塔特贡献了许多实验数据。
公元2528年，确认进入四态变阶，高概率成功。
植入记忆……失败
植入记忆……失败
植入记忆……失败
阿斯塔特在确认了宁歌有可能成功之后，试图让她变成忠诚的棋子，但植入记忆却一直失败，哪怕把宁歌的大脑完全破坏再修复如初，宁歌也绝接受那些记忆。
公元2529年，意识重构过程中呓语“夏历”，人名？亲人？爱人？
已向地球方面提起调查。
带记忆克隆体失踪，线索中断。
公元2532年7月13日，天穹网络中断，实验体d045-0失控，已发送求援信号并激活自防御机制，设施封闭中。
休里传过来的数据，都是加密程度不高的日志，实验详细数据休里也没能完全破解。
从日志来看，这处实验基地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清楚了。
阿斯塔特自己找死攻击天道计算机，天穹网络受创关闭后导致了宁歌的失控，宁歌一人杀穿了这处实验基地，连同其他的实验体在内见到就杀。
视频监控数据上，宁歌身上在发光，蔚蓝色的晶铁化物覆盖在她身上，射线武器对她无效，灵能武器对她无效，护卫们将其他机骸放进来攻击她，但机骸见到她也只是停住不动，战斗过程安保人员打破了备用实验体的大门，释放出了其他克隆者想要拖延时间。
她依旧是见到就杀，而她残杀生命的方式很独特，这片大厅之中的人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便自行倒下，从她身上抖落的晶尘便是最恐怖的武器。
倒下，僵化，硬化，而后突兀的爆开，炸现一瞬间的血色结晶花。
而她唯独没有伤害夏历的克隆体。
只是……
此刻的宁歌虽然安静，但夏历能注意到她正在崩解，一直有晶尘在散落。
“她快枯萎了，不完全的盛放并没能迎来新生，只是昙花一现。”
休里看着宁歌如此判断，也庆幸是夏历走在第一个，如果是其他人闯入，恐怕早就化作晶花炸开了。
万幸没有战斗。
但也不幸会是这种结果。
或许死战一番艰难赢得胜利更能让人接受，而不是现在这如命运一般的哀歌，不过这也许就是宁歌残存的意识所求。
她想远去，早已经无法忍受这一切，她渴求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