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正义
机场一片繁忙。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老何带着小吴小钱，很快就找到了徐如意，他开门见山。
“我有事了，小智，你快点进去！快点啊！”徐如意催一旁的冯智——冯智背着包，正平静地看着老何三人。
冯智一身簇新，背包也是新的，他身边冯香苹手里帮忙拉着的行李箱也是新的。
识货的小吴小钱小声嘀咕说那是名牌。
这些自然都是徐如意准备的。
徐如意对冯智的感情，已不亚于亲姐弟。
“你若真心为冯智好，就不该把他拉进来，”人群嘈杂，老何一声叹息，“他还在读书，就算是毕业了的齐东浩和崔远，都不该参与进来，还有龚小雨，当然最重要的，是你，”
“你何必要这么做呢？徐如意，”老何明明有满腹想要质问的话，到嘴边却堵住了，他看着面前相似的瘦弱但倔强的面孔，心就在这个时候真切地揪痛了一下。
徐如意来送冯智出国读书的，除了女儿，她已经只剩下冯家母子这俩亲人了。
从事这个职业以来，老何每每破获案件，揭开真相，都会感到由衷的喜悦和自豪。
他从未有此刻这般的纠结。
面前眼底藏着巨大痛苦的徐如意，那个阳光爱笑的大男孩，还有齐东浩，崔远，龚小雨……
老何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亲人般的规劝，“你何必呢？天网恢恢，太阳底下，罪恶和阴暗都会无所遁形，你要相信警方可以做到，但是，有些事，咱们是不能做的，有些底线，咱们不能触碰，它或许能帮你，也能毁了你。”
“是吗？你们能做到？”
徐如意抬眼，冷冷地望着老何，“一审结束了，他认罪了吗？”
没有。
刚刚过去的一审，秦关推翻了自己此前的大部分供词，他否认杀害戚敏，更否认杀害徐父，他一口咬定戚敏为徐如意所害，声称所谓的“承认杀害岳父”，是警方虐待式审讯逼供的产物，他更找茬说那次审讯程序本身就不合格……
一个刁钻厉害的律师，为了自保更是拼足了劲，为他辩护的律所为了争名，派出了最厉害的律师。
法庭上，律师和嫌犯高超的狡辩水平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当然，一审秦关杀害戚敏罪名成立，杀害徐谦一案则因证据不充分而延长审理时限——冲动犯罪，有期徒刑十七年。
这个结果谁都不满意，秦关立刻提出上诉。
徐如意自然更不满意。
“你看到了，就算证据链如此齐全，他才判十七年！就算他亲口承认，罪名都不成立！就这，他还要上诉！他的律师团队还在搜集证据，更企图要用精神病遗传来为他开脱！”徐如意咬着牙，“你告诉我，我如何信你们能做到？还天网恢恢？什么罪恶都掩藏不了？”
“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她脸色平静下来，“小智你先进去，我，跟你出去说。”
小智检票进去了。
老何没有拦。
他知道徐如意在护着什么。
事实上，真要拦，就算对方上了飞机，他也能拦住。
他带着徐如意来到了候机大厅外。
机场外围是一大片整齐漂亮的绿化，树木葱郁，草地上点缀的一簇簇玫瑰艳丽多姿——刚晋升为新一线城市，市容市貌这块显然占了更大的比分。
“我还是那句话，我什么都没做，”站定，徐如意仍旧不打算说。
老何却不追问，他面向太阳，突然自顾自讲起了自己。
“我第一次去观澜庭，就几乎认定秦关不是好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你和我的妻妹很像，长得像，嫁的也像，生活优渥的白富美偏偏嫁给了一无所有的凤凰男，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地奔赴，结果，对方背叛，出轨，”
“不同的是，你还活着，我妻妹，已经死了，还是我亲自去的现场，现场被烧了，人都成了碳，什么证据都没了，”
老何目光迎着刺眼的阳光，眼前出现无数彩色的光圈。
“我知道是那畜生干的，我百分百确定，那畜生一开始就对小羽没有真心，所谓的好全是心机，我是个男人，我能看出来，可惜小羽不信，年轻的姑娘，总是迷恋虚幻的爱情，她真年轻啊，走的时候比你还小几岁，年轻，漂亮，懂事，乖，都说小女儿恃宠而骄，她没有，她对家里每个人都好，对外人都好，”
“她的死，我老婆，我岳父母，我儿子，没有一个人能接受，”
“我也不能，我他妈是个警察，没能保护家人，到最后，连凶手都没能抓到，可笑不？因为证据不足，那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光了，而他又有不在场证明，”
徐如意昂得僵直的脑袋偏过头，疑惑地望着老何。
老何闭着眼，拳头轻轻捶打憋闷如同石头的胸口。
“他大摇大摆地出去了，恢复了自由，还根据法律继承了那套婚房，我怎么接受？我儿子骂我是个窝囊废，我岳母哭着问我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警察吗？我老婆捶我打我，问我到底为什么是这个结果，”
老何用力揉搓着脸，将痛苦揉开。
“我怎么都不能接受，我陷进去了，成天就想着这个案子，挖，深挖，到处挖，还是没有线索，怎么办呢？有一天晚上，我坐在证据室里，突然灵光一闪，没有证据，我可以创造证据啊，他的过往，他的出轨对象，他的房间个人物品，我要偷偷弄个证据多简单啊，不就钉死他了？”
“那天晚上我就开始思索，盘算，第二天我翻阅了很多类似的案件，我要找一个最漂亮的‘证据’给他，我要让所有人都无法察觉，我可以做到的，调查证据这可是我的职业啊！”
徐如意目光一瞬不瞬望着老何。
“三天，我努力思索了三天，那三天我跟打了鸡血一样，不眠不休，我设计了几种方案，最后决定实施其中一种，那天早上，我最后在脑子里演一遍，然后准备穿衣出门，我穿上制服对着镜子，突然醒过来，我究竟在做什么？”
老何眉头紧皱，“那一刻，我才领悟多年前我的师父说过的话，罪恶就是个黑洞，深不见底的黑洞，你以为你可以驾驭它，但其实你只要靠近它，它就开始吞噬你……啊，这一次做成功了，为的是正义，但是，究竟什么是正义？帮助好人即是正义，下一次，帮助我想要帮助的人即是正义，再下一次呢，是不是变成，达到我想要的目的，就是正义？”
徐如意不说话，目光早已不再强硬。
她听得懂老何的话。
这也正是她所担忧的，为那几个牵连进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