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敏唏嘘了一阵，彻底打开了话匣子：“他这个人，有脑子，却没什么好心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利与利益，被这样的人盯上，简直是灾难。”
聊了三次都没能聊到一起的两个人，竟然在骂齐永霁这件事情上达成了统一。
光幕外，郑珣若有所思。
【齐永霁身负光环，有人死心塌地追随他，也会有人对他恨之入骨，当然，所有人都该是齐永霁的踏脚石】
【若有一日，踏脚石把他绊倒了呢？】
大雍众人莫名觉得身后刮过一阵阴风。
所以，殿下这是又想到什么坏主意了？
光幕内，蔡敏和竹喧对齐永霁的批判终于到了尾声。
“齐永霁做的孽，桩桩件件，罄竹难书。褐国子民就是他圈养的猪，暂且的安逸也不过是为了过年上桌……皇后娘娘，你真的甘心这样被这种畜生主宰命运吗？”
这一次，蔡敏沉默。
虽然她没有表态，但是竹喧却看出了她的动摇。
“蔡姑娘，大雍跟褐国不一样，褐国的繁荣建立在百姓的牺牲上，而大雍的欣欣向荣，却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劲都往一起使。若您想平静度日，大雍律法完善，衣食富足，可安居乐业；若您想建功立业，大雍无论男女，能者居之。”
竹喧自认为还算有点本事，但偏偏，她在褐国竖了个不可战胜的大敌。
她原没有复仇的可能，谁知道大雍却找了上来。
他们真诚，又不吝于许诺。
大雍的子民多幸运，碰到个明君。
她会想，这份幸运凭什么不能属于她呢？
做大雍的线人，若是大雍败，她尽了全力为妹妹报仇，虽死不悔，若大雍胜，那她不仅大仇得报，说不定还能在大雍有所作为。
不管怎么算，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嘛。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蔡敏的。
蔡敏轻哼，语气里却带上了笑意：“叛徒能有什么好下场。”
好一个“蔡姑娘”。
也不能怪她动摇的，实在是这个称呼太讨巧。
高明的讨好，不是不动声色，也非大张旗鼓，而是让你明知道她别有目的，依旧会被取悦。
她承认，她确实是心动了，不然也不会思考背叛的下场。
“什么背叛不背叛的，蔡姑娘说话未免太过难听，这叫什么？这叫良禽择木而栖。况且，齐永霁倒行逆施，人人得而诛之！您这样的义士，不过是生错了地方，如今，便是您走上正道的最佳时机啊！”
蔡敏：……
“蔡家……”
竹喧有备而来，她一把撕开袖口。
蔡敏噌地一下站起来：“你做什么？！我可没做什么！”
竹喧从袖子的夹层中拉出一根布条的头子。
“您猜怎么着，嘿，我带了蔡家的罪证，蔡姑娘，弃暗投明的时机真的来了。”
蔡敏盯着她的袖口。
竹喧认真地往外拉布条：“就是有点长。”
很快，蔡敏和光幕前的众人就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有点”。
抽了快小半刻钟，竹喧终于把纸条抽完，布条拿出来后，她面上那层厚实的冬衣已经只剩下两层薄薄的布。
竹喧理了理，长长的布条越理越乱，她只能大致折一折，递到蔡敏面前：“蔡姑娘请看。”
蔡敏沉默片刻，将布条拿过来。
这褐国有家有底的高官大族，没有几个真的干干净净，蔡家也同样。
可即使早有预料，蔡敏还是被上面一项项罪证名和证据震撼得头脑发晕。
她还有点良心，所以感到愧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
她从小被严格教养，虽然无法触碰家族真正的权力，但也确确实实享受了家族的荫庇。
可如今以往被刻意忽视的真相摆在眼前，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她无力地放下手：“竹喧，你走吧。”
竹喧满肚子的不解。
她明明感觉到蔡敏态度已经松动，可是为什么她会是这个态度？
若蔡敏执迷不悟，为防她告密，或许该采取些行动，最好让她永远闭上嘴……
这一瞬间，竹喧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
“我会站在你们那边。”
竹喧抬头，看见蔡敏有些空茫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刚刚压在她身上沉重的凤袍，这一刻竟然像极了舒展开的翅膀。
凤袍上金线粼粼的细闪穿过的光幕，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奉勤殿。
光幕中的两人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临走时，蔡敏给竹喧披上了一件崭新的大氅。
“尚未开春，估摸着还得下场雪，莫要着凉。”
【下雪……】
【那些名单上的人……】
下一刻，光幕画面一转。
“村长！又下雪了！”
看起来已经耳顺之间的老人愣了一愣，连忙跑出去屋子，看到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他无力地跌倒在地。
“村长！”
“爹！”
……
旁边的人连忙要去搀扶他，但是村长摆了摆手：“不用……”
他的语气平静，但是脸上的绝望蔓延到四周，周围的人脸上焦急消失，只剩忧虑。
所有人都看向门外，积雪已深，轻飘飘的雪花还在往下落。
他们的目光穿过雪，看见远处一处房屋轰然倒塌。
“娘！爹！”
刚刚来叫村长的小伙儿呆愣一瞬，哭喊着冲进了雪中。
村长一骨碌坐起来：“快！救人！”
他们行动不慢，但到底还是晚了。
这家的屋顶前几年才翻新过，谁都没想到几场雪下来真能压塌。
当初用的最粗壮，如今木头倒下，压根就没给人留下活路，从木头断裂的地方看去，还能看见早就干燥裂开的痕迹。
画面再转。
县衙中，县令死死抓住一个士兵的手臂：“这就是你们送来的粮和衣裳？！”
士兵抹了把脸，苦笑：“大人……就这么多，我们也没办法。”
县令呆呆地看着比他预想中少了许多的赈灾物，佝偻着身子，一双红肿皲裂的手捂住脸：“荒谬！”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接着便泣不成声。
说什么都没用了。
朝廷不会管他们，他们只能自生自灭。
当初听到那长串捐赠单子时的喜悦，此时成倍地化作凄凉。
他身上青色的官袍铺在在雪地上，大雪埋上他的发，他的肩……
“大人，先回去吧，百姓还等着您。”
画面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