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全国对柳城的态度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那可是马家家主啊，在东北是何等的身份，居然会对一个年轻人如此客气，就连对方在这样的场合杀人，他都毫无责怪之意。
这下反应再慢的人都能明白，柳城的身份或许真的很不一般。
那个少年的死，只能算是一个笑话罢了。
直到马全国亲自邀请柳城一同走入祠堂，人们才低声讨论起来。
“各位，可有人知道青柳园？”
“没听说过。”
“嘶，我倒有所耳闻，好似一个墓园，不属东北，在南方那边。”
“哦？冯兄，可否详细讲讲。”
今日来参加葬礼的，大都是东北圈子里的修行人，南方来的也不是没有，但屈指可数。
一听有人知晓青柳园，很快一大堆人就围了过去，迫切的想要搞清楚柳城的来历。
就在外面谈论得热火朝天时，柳城已经跟随马家一行来到祠堂内部。
和在外面看到的一样，祠堂内的空间很是宽广，一进门就是一个用来烧香祭拜的铜鼎，绕过铜鼎后，便是空荡荡的一片，一直到最里面，才是一方巨大的供台。
供台上下阶梯式的分了好几层，上面摆满了灵牌，而最上方的一层则是几个形态各异的雕像。
有盘绕而卧的蛇、尾部长有八条尾巴的狐狸、红眼尖嘴的老鼠、昂头直立的黄鼠狼，以及满身尖刺的刺猬。
东北民间传闻里的五仙尽在，除此之外，另外还有不属五仙，但名气也颇为响亮的清风和蟒仙。
七路仙家并排供于台上，皆用玉石雕刻而成。
柳城看着它们，它们仿佛也在注视着他。
特别当他带着林氏靠得近些时，他立时就感觉到，有数道若有若无的威压落在他与林氏身上。
更多的还是针对于林氏。
柳城停下脚步，偏头看向林氏，发现她依旧面无表情，未受到丁点影响的样子。
马全国在一旁亦是有所觉察，当即走上去，面对供台躬身一拜。
“诸位爷，这两位是我马家的客人，还望多担待担待。”
他一拜，身后的马家人也跟着拜，柳城顿感压力消散。
拜完后，马全国才转身对他招了招手：“柳先生，过来吧。”
柳城点头，与林氏一同上前。
他又多瞅了两眼那几座雕像，然后视线再顺着往下，于供台最下方，还有一方被黄布垫着的供桌，供桌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分外显眼。
而照片上的，便是马亭宇。
柳城沉默，静静的望着照片上的人。
龙市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与马亭宇初次见面时，对方那温润尔雅的气质最让人印象深刻。
看似翩翩公子，实则心怀热血。
说到底，他们只见过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
但就是这一次相处，恐怕将令柳城一辈子难以忘怀。
供桌上的不仅有遗像，还有一座骨灰盒与一面灵牌。
供桌前是一鼎香炉，里面以三根长香居中，数十根短香分于四周，缓缓燃烧着。
小安拿来香要递给柳城，却被柳城摇头拒绝。
“不必，我自己带了。”
说着他放下背后的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一捆紫黑色的香。
马全国一见，神色微动。
阴香。
青柳园独有之物，以极阴制成，对任何邪祟厉鬼来说，都是大补之物，又因极阴纯粹，故而连一些山精妖怪都会贪上一口。
而柳城手里竟拿了一捆，起码有百根之多。
马全国不禁出声：“柳先生，你这是……”
柳城笑笑，从中取出九支，其余的尽数交到小安手里。
“我与马队一同经历生死，这些算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只为孝敬这台上的诸位长辈。”
“还请马老爷子收下。”
小安捧着香不明所以，但目光还是不由得看向马全国。
“柳先生有心了，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葬礼上不说谢，马全国拱手后，对小安微微点头，小安这才把香拿到一旁的香盒里放下。（葬礼不说谢，仅限部分地区习俗和忌讳）
柳城颔首回礼，之后取出一张冥火符，点燃阴香后，高举头顶，对着供桌诚心相拜。
三拜，插香，再垂手静立，默哀三分钟。
做完这些，柳城才缓步退回到林氏身边。
至于林氏，她是亡人，定然不能祭拜。
此时香炉中，三根阴香最为显眼，烧出的紫黑色烟气缓缓上升，最终消散。
马亭宇的魂已归天，自然不能吸食，而台上的众位仙家虽有些蠢蠢欲动，但一想这是祭给马家后辈的，也就忍了下来，任由烟气散去。
祭拜完后，柳城又与马全国聊了两句，也和马家其他人浅浅的认识了一下。
其中有知晓他的，也有不知晓他的。
知晓的，与自家老爷子一样，对他客气有礼。
不知晓的，虽心有疑惑，可见家中核心都如此客气，一个个的也不敢怠慢。
可以说柳城与马家初次见面的氛围，很是和谐。
这一切当然主要还是依托于他的身份。
故而，能让马家相敬如宾，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只不过是承载着先辈们的余荫罢了。
浅聊后，马全国又亲自把柳城送出祠堂，开口请他留下吃席。
今日无事，所以柳城倒没拒绝。
因为还有别人前来祭拜，马全国肯定不会一直守着他，道罪一声后，便又走进了祠堂。
柳城则带着林氏在祠堂外，随便找了个地方静静等候。
期间不知有多少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周围的窃窃私语听不真切，但看那些人的时不时偷瞄过来的视线及神态，也就不难猜到他们谈论的中心是谁。
柳城并未感到不适，只管握住林氏的手，始终面带微笑的看着四周。
有时与某人对上视线时，相互间还会点头致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总归是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朝柳城他们这边而来。
“青山，青云观，凌子云，道号青云子。”
来人一身道袍，当先自报家门。
柳城含笑回礼：“金市，青柳园，柳城。”
互通家门，算作认识后，两人随即闲聊起来。
不涉及什么秘闻，全是一些无聊的口水话，不过柳城未露半点不耐。
其实这一刻他早就有所准备。
既然入了圈子，就少不了与圈子里的其他人打交道。
只是之前他一直忙于处理灵异，故而从未正式与圈子里的修行人打过交道，今日这场葬礼，也算作他头一次在圈子里露面。
该有的社交自然无法免去。
而他并不抗拒这些，毕竟人生在世，适当的扩展一些人脉也没啥坏处。
年轻人嘛，心高气傲可以，却也不能无脑自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