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已在前方现身,距离咱们不足一千米!对方也是马队,约莫一千人上下!”
哨骑兵勒住汗湿的马缰,马蹄在草原上踏碎了晨露,他翻身下马时膝盖还在发颤——方才为了看清敌军动向,他几乎把马速提到了极限,靴底的马刺都磨出了火星。
中年蒙古统领骑着一匹油光水滑的黄骠马,听完汇报后突然仰头大笑,笑声在空旷的草原上撞出回声。他腰间的弯刀随着笑声轻晃,银质刀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一千人?正好拿他们开刀!我倒要看看,这华夏军是不是真像草原上流传的那样,能挡得住我蒙古铁骑的马蹄!”
他身后的亲兵立刻跟着哄笑,有人用马鞭敲着马镫喊:
“统领说得是!汉人骑兵连马都骑不稳,哪配跟咱们比?”
在这位统领的认知里,汉人向来是“马下的绵羊”——他们或许能在田埂上种出好庄稼,能在城墙里算清账目,可一旦跨上马背,就成了连缰绳都攥不紧的雏儿。
蒙古骑兵自小在马背上长大,三岁就跟着父亲套马,十岁就能在奔跑的马背上射箭,眼前这一千人,顶多算“会骑马的农夫”,哪配当对手?
“传我命令!”
统领突然收住笑,马鞭朝前一指,
“五千骑分四路合围,左翼由巴图带一千人堵死东侧,右翼让阿勒泰领一千人守住西边,我带中路两千骑正面压上,剩下一千人绕到后方断他们退路!记住,一个活口都别放跑——尤其是那些拿火枪的,留着他们,早晚是祸害!”
马蹄声骤然变得密集,五千蒙古骑兵像被风吹动的黑云,迅速在草原上铺开。他们的马具叮当作响,皮甲上的铜钉反射着光,有人扯开嗓子唱着蒙古战歌,歌声里满是对厮杀的渴望。
而此时,被盯上的“华夏军警察骑兵”还在缓缓前行。
他们骑的都是从蒙古部落征来的战马,马性烈,不少人得死死拽着缰绳才不至于被甩下去。
队伍里的新兵王二柱偷偷揉了揉发麻的大腿——他三个月前还是个庄稼汉,别说骑马打仗,连县城都没出过,现在却要攥着步枪在马背上颠簸,手心的汗把枪托都浸湿了。
“营长,前面的草不对劲!”
一个老兵突然勒住马,指着前方一片倒伏的牧草,
“你看这草压的印子,是马队踩的,而且刚过去没多久!”
被称为“营长”的李建军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是警察部队的排长,因为要组建警察骑兵,才被调过来当营长。
出发前他反复叮嘱哨骑兵,要注意观察四周动静,怎么会让人摸到眼皮子底下?
“派两个人去两侧侦查,其他人加快速度,朝着前面那片胡杨林靠拢!”
李建军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但握着马鞭的手指已经泛白。他知道这支队伍的底细——论骑马,十个警察未必能比得上一个蒙古兵;
论拼杀,他们连刀都没怎么摸过。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手里的新式步枪——这枪能打三百步,比蒙古人的弓箭射程远一倍,可前提是,他们得有机会开枪。
可蒙古骑兵显然没打算给他们机会。
当两侧的侦察兵刚跑出没多远,就被突然窜出的蒙古骑兵砍倒在马下。鲜血溅在黄草地上,像开出了几朵刺眼的花。
“营长!我们被围了!”
一个哨骑兵连滚带爬地跑回来,马镫都跑掉了一只,
“西边、东边、北边全是蒙古人,黑压压的一片,最少有四五千人!”
李建军猛地抬头,果然看见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了滚滚烟尘,那是大队骑兵冲锋时才有的动静。
他心脏狂跳,却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慌也没用,必须找个能守的地方。他目光扫过四周,突然盯住了西北方向的一个小山包:
“所有人听着!放弃胡杨林,立刻向小山包集结!快!”
马蹄声乱成一团。有人慌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有人急着催马,却忘了控制方向,差点撞上同伴。李建军拔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
“都给我稳住!保持队形!掉了队的没人会等你!”
枪声让混乱的队伍稍稍安静。警察骑兵们咬着牙催马,朝着小山包狂奔。蒙古骑兵显然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合围的速度更快了,远处已经能听到蒙古人的呼喝声,像狼在追逐猎物时的嚎叫。
等终于冲到小山包下,李建军立刻下令:
“下马!把马都赶到山包后面!所有人拿起工兵铲,挖掩体!快!”
工兵铲碰撞冻土的声音此起彼伏。扎兰屯工业区已经能生产铁器,这工兵铲就是最新配备的。没有给全部的警察部队配备工兵铲,只不过是给一些前沿部队列如侦察兵配备了
王二柱手忙脚乱地挖着,还好,秋天的土地并不是很硬,几下就挖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他偷眼看向山下,蒙古骑兵已经到了山脚下,那些人的脸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有人咧着嘴笑,有人举着弯刀朝他们比划,眼神里全是轻蔑。
“营长,蒙古人开始冲锋了!”有人喊了一声。
李建军爬到山包最高处,果然看见蒙古骑兵分成几股,像几条黄带子朝山包缠过来。他们的马跑得飞快,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连阳光都被挡住了。
“别挖了!拿起枪!”李建军扯着嗓子喊,
“一排守正面,二排守左侧,三排守右侧!把子弹上膛,听我命令再开枪!”
警察骑兵们纷纷丢下工兵铲,抓起身边的步枪。
王二柱哆嗦着拉开枪栓,把子弹塞进去,手指却总按不准扳机。他旁边的老兵拍了他一把:
“别怕!这枪能打穿他们的皮甲!瞄准了再打,别浪费子弹!”
蒙古骑兵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他们头上的狐皮帽,能听见他们嘴里的呐喊。有人的马已经冲到了山脚下,正试图往上爬。
“打!”李建军猛地挥下手。
枪声突然炸响,像炒豆子一样密集。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蒙古骑兵突然从马上栽下来,鲜血顺着马鬃流到地上。后面的骑兵愣了一下,随即更加疯狂地往前冲——他们没想到这些“汉人农夫”真敢开枪,更没想到火枪的威力这么大。
王二柱闭着眼扣动扳机,枪响的瞬间他被后坐力撞得差点摔倒。等他睁开眼,看见一个蒙古骑兵捂着胸口从马上掉下来,心里突然一紧,又一阵莫名的激动。
可蒙古骑兵实在太多了。他们分散开来,有的从正面硬冲,有的绕到侧面寻找缺口,马蹄声像鼓点一样敲在所有人的心上。有几个警察没忍住,提前开了枪,子弹打在空地上,反而暴露了位置——一支箭突然飞过来,擦着王二柱的耳朵钉在后面的土坡上,箭尾还在嗡嗡发抖。
“稳住!别乱开枪!等他们再近些!”
李建军的吼声都有些沙哑了。他看见左侧有几个警察脸色发白,握着枪的手在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这才刚开始,要是有人崩不住,队伍随时可能散。
果然,一个年轻警察突然扔下枪,抱着头朝山包后面跑:“我不打了!我要回家!”
“拦住他!”李建军厉声喊道。
督战队的人立刻追上去,几下就把那警察按倒在地。那人哭喊着挣扎:“我爹娘还在等我!我不想死啊!”
李建军走过去,看着被按在地上的警察,又看了看周围——不少人都停下了射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这边,手里的枪也松了。他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的手枪:
“战场之上,逃兵格杀勿论!”
枪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格外沉闷。那警察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山包上突然安静下来,只有远处蒙古骑兵的呐喊和马蹄声。王二柱握紧了步枪,手心的汗更多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跑——刚才那声枪响像钉子一样钉进了他心里,也钉进了所有人心里。
“继续射击!”
李建军把枪插回腰间,声音冷静得像冰,“记住,咱们手里有枪,有掩体!只要守住这小山包,支援很快就到!谁能打死一个敌人,赏两块银元!打死十个,记一等功!”
重赏之下,果然有人动了心。一个老兵率先举起枪,瞄准远处的蒙古骑兵扣动扳机——又一个骑兵从马上栽了下来。
“打得好!”有人喊了一声。
枪声再次密集起来。王二柱也举起枪,这一次他没有闭眼——他瞄准了一个挥舞弯刀的蒙古骑兵,手指慢慢扣紧扳机。
远处的蒙古统领看着山坡上突然变得密集的枪声,又看见冲在前面的人不断倒下,眉头皱了起来。他原本以为这是一场轻松的猎杀,却没想到这些“汉人农夫”居然真能守住阵地。
“让弓箭手压制!”他朝身边的亲兵喊道,“告诉所有人,第一个冲上去的,赏五十个女奴!”
蒙古骑兵的呐喊声再次拔高。弓箭像雨点一样飞向山包,有的钉在土坡上,有的擦过警察的头顶。有个警察被箭射中肩膀,疼得大叫起来,但他咬着牙没动,只是用另一只手继续扣动扳机。
战斗还在继续。阳光渐渐升到头顶,照在山包上,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短。警察骑兵们趴在简陋的掩体后面,机械地装弹、瞄准、射击;蒙古骑兵在山下盘旋、冲锋,一批人倒下,又一批人冲上来。
李建军看着山下不断逼近的蒙古骑兵,又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支援怎么还没来?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怀表,表盖已经被流弹打了个坑,指针还在慢慢转动。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可能决定生死,但他更知道,现在他们能依靠的,只有手里的枪,和脚下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
王二柱又打倒了一个蒙古骑兵。他的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听不清枪声,也听不清呐喊声。但他还在继续装弹、瞄准——他想起了刚才被枪毙的逃兵,想起了营长的话,也想起了出发前村长塞给他的那块干粮。他不能死,更不能当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