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四麟能理解大哥的心态,他是个好军人,好战士,好战友,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的家人,好的父亲和儿子。
“你的老领导下放到哪里我已经查清楚了包括具体的地址,你也去吧,家里有我呢。”
他的老领导是谁就不说了,已经下放到了蜀中,而这位身体情况并不好,虽然熬过了这十年,可是在平反后不久就离世了。
大哥之所以这么痛苦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件事,蜀中的自然风光是很不错的,但自然条件真的算不上优越。
夏季酷暑难熬,冬季有些地方气温能达到零下,而且没有暖气,这让很多外地人很难接受。
他的老领导是湘省人,但湘省虽然也属于湿冷但没有蜀西部那种极寒,这也是他的老领导去世早的原因之一。
大哥愣住了,他看着李四麟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想到李四麟会这么了解他。
“你的前程肯定是没有了,那里斗争是最激烈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嫂呢,跟不跟你一起去,孩子呢,孩子倒是可以,爹这也马上退休了他和娘能一起照顾孩子。”
李四麟将所有的难题一股脑说出来,李大龙沉默了许久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当初我转业的时候老领导问过我去哪,四麟你也知道我能一直走到现在没有老领导的帮助我根本不可能。”
“何况不止是他在蜀中,还有很多我当年的领导和战友都在那里,我去了也许他们可以能过的舒服一些。”
“前程我不在乎,相信你大嫂也能理解,如果不能的话那我就只有对不起她了。”
李四麟真的想揍大哥一顿,其实他和当年的徐老鬼没有什么区别。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大哥,而且从小也一直都疼他啊,他还能说什么。
“好,科研所保卫处,我那边有关系,大概率是不会卷进来的,但条件非常一般。”
“大哥,好好的和嫂子商量一下,说实话我不想你去,奶奶年纪大了。”
这次回去明显感觉奶奶的身体不如以前,哪怕是韩如瑜和张大夫几乎每个月都来给奶奶调养身体,可人的寿命不可能永久。
尤其是奶奶,当年带着爹和小叔逃难的时候遭了不少罪,快冬天了那河水多凉啊,奶奶只能淌着马上就要结冰的水过了河,这才让这一家子有了今天。
可她的身体却有些扛不住了,韩如瑜没敢直接和李四麟说,但也侧面透露了一下,最多三年,少则一年。
这也是为什么李四麟这次回来很不开心的原因,奶奶是最疼他的人。
大哥一咬牙,“奶奶有你们,可我的那些老领导没有别人了,很多人都避之不及,四麟我如果再不管我他妈还是人吗。”
这下轮到李四麟沉默了,许多话说起来很轻松,可做起来很难,这场风暴让很多人变成了畜生。
夫妻之间互相出卖,亲手带大的徒弟将师父打入地狱,就连骨肉相连的父子,母女都变成了生死仇人。
大哥能做到这一点很不容易,这也说明了他的确是个性情中人。
“四麟,如果只有一个人,我也许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可不止一个人啊,我能当什么都没看见吗。”
大哥的眼睛也红了,他拍着桌子说道这番话,这下轮到李四麟沉默了。
“好,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最让李四麟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大年初二的早上,大嫂来了。
大嫂就一句话,“老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大龙决定去蜀中,那我也跟着去,爹娘孩子这边就得靠你们哥几个照顾了。”
说完这番话大嫂马上就要跪下了,李四麟赶紧给搀扶起来,长嫂如母,当年大哥在前线的时候李四麟还不太懂事呢。
那时候大嫂有点好吃的都偷摸给李四麟留着,真的对他很好。
“老四,爹娘和奶奶这边我们也照顾不到,你常回来点,尤其是奶奶,她一看到你就开心。”
这话让李四麟真的有点忍不住了,他转过身揉揉眼睛。
“老四,别难过,也就几年的时间,放心吧。”
李四麟看着大嫂离去的背影心里真的很不是滋味,但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和如瑜的关系,让他们在一个研究所里工作,大哥是保卫科的科长,大嫂只能负责后勤工作了。
好在李家根正苗红,政审方面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在大年初六的这一天,两个人就踏上了去蜀中的火车,李四麟哪怕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可看着爹娘那种表情还是没忍住。
他先将大嫂安置在卧铺上,之后把大哥拽到一边,过去就是一脚将大哥踢躺下了,当然他不会太用力。
大哥咳嗽了两声,之后居然笑了,站起身拍拍胸口的土,“四麟大了,我现在真的打不过你了。”
“挨了你这一脚,我心里也舒服多了。”
李四麟实在是扛不住了,他一把将大哥搂在怀里,就像大哥当年当兵之前抱着自己那样,说话也哽咽了。
“大哥,好好保重。”
李四麟知道大哥的脾气,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作为亲弟弟他只能支持。
“行了,别娘们唧唧的了,多回家,爹脾气不好忍着点,你现在也是大人了,娘爱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就行,奶奶你得多看着点,我不能尽孝,只能靠你了。”
“你二哥那边人也稳重,就是你姐夫那边也需要你看着点,不过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等我回来。”
李四麟真的有点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有点头。
“行了,下车吧,一会车该开了。”
“大哥,我安排东哥在后面,我给你准备了不少东西,下车的事情我安排好了,你什么也不用管,照顾好自己和嫂子,有事的话第一时间联系我,还有你一切都要小心,蜀中真的不比家里。”
大哥揉揉进了沙子的眼睛,他心里明白这一次危险不小,毕竟他可能要接济很多人,他也不会和李四麟客气。
一世人两兄弟,从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那么多客气的话要说。
他欠李四麟的,那也活该了,谁让李四麟是他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