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确定他在哪吗？”安东问。
叶奈法看了一眼长桌，随手捡起一把银质餐刀，插进了酒杯中的火焰里。
一股火星活跃地跳起，让安东不得不往旁边闪躲一下。
等到他再次看过来，女术士已经拔出了银餐刀，递给了他。叶奈法说：“没有别的替用品，用这个吧。你离他越近，餐刀越烫。等到你握不住的时候，你就到地方了。”
安东接过餐刀，上面带着一种奇特的温热感。
就在安东要告退的时候，女术士叫住了他：“有一条额外信息。这两天，有官员报告给我，两个月前，本地就有吸血鬼出没的谣言了。只是没有出现过死了人的恶性事件。最早的此类谣言，据说两三年前已经就在流传了。”
安东停下脚步，回身向她点了点头。
砍杀者的马车将他放在了城市守卫司令部的门口，这是安东要求的。
安东向戈塔特要求两个嘴严的卫兵来陪同自己。戈塔特表示，这是大半夜，大部分卫兵都已经睡熟了。
正好让吸血鬼开餐，安东不快地想。
安东看了戈塔特一眼，说：“你认路吗？”
戈塔特疑惑地点头，说：“我可是温格堡人，一辈子没离开过这里。”
安东点头：“看来，要我们两个人单独出行了。戴一顶头盔，可以遮住你脸的那一类。”
“你到底要干什么？”戈塔特犹豫着说：“这可是大半夜，吸血鬼会出现的！”
安东无奈地笑笑，说：“我保证，你在我身边，比躲在司令部这个石头笼子里安全多了。而且，我有宫廷术士叶奈法女士的许可，你可以将这理解为命令。”
“我知道！”戈塔特喊，然后换小声说：“好吧。我不会带额外的守卫，你可千万保护好我。”
他们很快坐上了司令部的马车。安东要求戈塔特用深色布料藏好城市守卫的徽记。
这位司令官亲自驾车，安东坐在他身边。
“我们要去哪儿？”戈塔特问：“这是大半夜，没有地方开门！”
静悄悄的街道上，马车的轮子快速驶过。
安东没有回答。他把那把银餐刀贴身放在了怀里，每当餐刀的温度下降的时候，安东就让司令官改变方向，直到他们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胸口的餐刀开始发烫。
戈塔特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是本能地听着猎魔人的命令驾车。
马车载着他俩，轰隆隆地驶出了市民区，然后马蹄飞快地踩过市场区的街道。
有的路口有着街垒与路障。点着火把的大群市民在通宵达旦地守候。
这辆突如其来驶来的马车，让所有人都立刻提防起来，然后它又飞快驶过。
几个市民在他们身后高声叫骂着，大意是：大半夜出来飙车，祝吸血鬼带走你们！
但安东没有让戈塔特停下马车。他们继续驶过市场区，拐上了烂泥街。
餐刀指示的方向，不是非人种族聚居的码头，而是另一侧的平民区。
戈塔特在一个路口停下了马车，一方面是因为马匹需要休息一下，另一方面嘛……
这位城市守卫司令官对安东说：“再走下去，可是科德温人帮派的地盘了。克里夫啊，我白天的时候都不敢到这边来！”
安东摇头：“我们必须继续。”
戈塔特长叹一声：“我们要冲到科德温人和吸血鬼中间送死去了！猎魔人先生，我们到底是在干什么？追什么东西？”
安东说：“继续驾车。很重要的线索，我只能这么跟你透露。否则，说不定你明天吃饭的时候，又要跟酒馆老板、漂亮的女服务员、或者坐在旁边桌子上的酒客说个底儿掉。快开车！之后解释。”
戈塔特调整一下奔驰中歪了的头盔，牵起缰绳开车了：“谁叫我现在就是个车夫呢？”
马车在平民区狭窄的街道里，危险地高速行驶着。安东胸口银餐刀的温度灼人。
出人意料的是，戈塔特是个不错的车夫。如果他城市守卫的官被免了，到市场区驾马车估计也是个不错的活计。
“别挖苦我了！”听到安东的话后，戈塔特大声喊：“我父亲就是车夫！给国王陛下开过车的。这是家传！”
安东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还以为这个军官也是贵族呢。不过，给国王驾车，会不会也是贵族才能做的？他想起之前遇到的某位公爵管家，他也是贵族出身。
“前面有路障！停下，你们两个四脚畜生！”戈塔特喊，用力拽着缰绳，停下了马车。
驾车的两匹马不满地哼哼着，似乎对拉着的两个人类也很有意见：这毕竟是夜班。
前方有一道路障。十几个举着火把，手中拿着简易武器的人类居民正警惕地望着他们。
“是谁？哪一个找死的畜生，大半夜在俺们街区飙车？”一个居民喊。
戈塔特瞧了安东一眼，然后肩膀缩了缩。他显然不打算自己回答。
安东感觉着胸口餐刀的温度，非常烫，自己要去的方向在这道路障之后。
安东站了起来：“我是猎魔人安东，城市雇来解决吸血鬼的专家。我有线索要追查！快打开路障，让我过去！”
“猎魔人？”一个带着科德温口音的男人喊：“那不是变种人？”
久违的科德温风土人情，安东想，还真就这个味儿。
安东压下不满，说：“我是来调查吸血鬼的！快点让开，如果你们也想抓吸血鬼的话。”
科德温口音的男人跟其他居民说：“我可不相信他，这个变种人。说不定，吸血鬼就是他的同伙，他们合着开盘呢。”
这个理论显然对于亚甸人而言，不那么令人信服，但这些居民也同样地没有立即反驳这个科德温人的话。
他们同样不相信自己，安东想。他们是恐惧自己，因此，哪怕科德温人的口音听起来都很悦耳——他们毕竟都是人类。
而自己是变种。
人类与变种人之间，显然有比国家、乡土、世代的不同，更深刻的一道巨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