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掌柜和我去救熊可可时,这小子却说什么也不肯走。轩辕甲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离开前就对我们说过:“放是不可能放的,但你们去救他,我也不会拦。”
熊可可、丝丝和蛛儿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这里没有其他犯人,院门口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守卫。我们到那儿时,他正靠墙坐着打盹。
牛掌柜把他摇醒,然后……抬手一下把他打晕了。
我觉得这完全是多此一举:“他本来就是个耳背眼花的老头,你打他干吗?”
牛掌柜瞪了我一眼:“你懂什么!咱们是劫狱,得按劫狱的规矩来!”说完,他纵身跳上高墙,伸手下来,“快,我拉你上来。”
我没理他,直接推开虚掩的院门走了进去。
“哎?你!”牛掌柜的声音从墙上传来。
院子里有两间屋子,都没上锁。他指了指其中一间:“你去那间看看,我去这间。小心点,看看熊可可在不在里面?”
“不用分头找,”我指了指隔壁,“这么大的呼噜声,一听就知道熊可可在哪间。”
“那你去那间看看是不是他,”牛掌柜压低声音,“凡事不可掉以轻心,万一那两个姑也打呼噜呢。” 他转身就朝另一间屋子走去。
我径直走进呼噜声震天的屋子,拍了拍床上的人:“起床,起床,回去了。”
“嗯?你怎么来了?”熊可可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他脸上带着淤青,头上还顶着好几个鼓包。
“怎么了?他们对你用刑了?”我问。
“没有,”熊可可摸了摸头上的包,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床底下也不行……爱真的会让人受到伤害啊。”
原来这小子为了偷看丝丝,昨晚竟然躲到了她的床底下,结果被发现了,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
“我不走,”熊可可忽然正色道,“现在逃了,岂不是坐实了抱月楼的命案是我干的?”
“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儿。”我急道。轩辕甲和我们约定不把昨晚的事说出去,我也没法跟他解释。
“明天就公审了,落龙城主又不傻,他怎么会看不出人不是我杀的?”
“我看你是舍不得那两个姑娘吧?”
“别瞎说!我心里只有惠惠子一个!不过……”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你有没有觉得丝丝……有点像惠惠子?”
“呵,只要是美女,你看谁都像惠惠子。”
“这叫爱屋及乌,因为一朵花,爱上了整个春天……”
就在这时,牛掌柜捂着半边脸,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收拾好没?快走!
“淫贼!哪里逃!”屋外猛地传来一声女子的怒喝。
熊可可吓得哧溜一下钻进了床底。牛掌柜见状,下意识也想往床底挤……
“唰!”
一根黑色的细丝闪电般缠住了他的脖子!牛掌柜顿时脸色煞白,双手在空中乱抓,声音都变了调:“完了完了完了……”
唉,这家伙惹事的时候胆大包天,事到临头又手忙脚乱,忘了自己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别慌,是头发。”我无奈道。
话音未落,蛛儿和丝丝已冷着脸走了进来。
“污蔑!”牛掌柜扯着脖子上的发丝,一脸委屈,“我是来救伙计,走错了房间而已!怎么就成偷窥的淫贼了!”
丝丝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仿佛早就在等我出现。她轻轻开口:“你来了。”
蛛儿站在一旁,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身后。她纤指轻轻一勾,缠在牛掌柜脖子上的发丝便悄然松开。
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很特别,先是小巧的鼻子微微一皱,随即笑意才从嘴角勾起,一点点,一点点地弥漫了整个脸庞。
“这位……不是遇仙的老爹吗?两日不见,年轻了许多。”丝丝的目光在牛掌柜脸上转了一圈,认出了他。
“咳,那次变成老头,是为了把遇仙从牢里领出去,”牛掌柜竟有些扭捏地搓了搓手,“其实……我挺年轻的,还没成亲呢。”
“谁问你这个了!”熊可可从床底探出半个脑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都活了几万岁了,还装嫩呢?你那老脸……”
“胡说!人家姑娘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说明对我印象深刻!”牛掌柜立刻挺直腰板,转头热切地看向丝丝,“姑娘,你说是吧?那些第一眼就喜欢的人,往往不是外表,而是感觉!”
他凑近一步,脸上堆起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姑娘,不妨大胆一些,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猜。”丝丝唇角微扬,眼底带着一丝戏谑。
“喜欢!”牛掌柜答得斩钉截铁,那副恬不知耻的模样,看得我脚趾抠地,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你再猜。”丝丝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盆冷水浇下。
丝丝担心我们逗留太久引来守卫,打乱她们的计划,便与我们约定:明日公审,我们只管去看。若结果不利,再里应外合,设法逃走。
临走时,丝丝悄悄将我唤到一旁,踮起脚尖,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声音轻得像羽毛:“解开我封在你体内灵力的法子……是三个字……” 我只觉一股热气猛地窜上脸颊,烫得厉害,慌忙点了点头。
公审的地点设在落龙城中心的广场。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矗立中央,台上临时请了个戏班唱戏,台下早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卖凉茶、花生、瓜果的小贩在人群中灵活穿梭,吆喝声此起彼伏。兴奋的看客们高声议论着,以为明天会有砍头可看。
落龙城万民崇商,凡事皆可买卖。牛掌柜却觉得这是盛世该有的样子。“大家一门心思搞钱,总比整天琢磨着打仗强。”
他顿了顿,眼神冷漠,“战力再高也得吃饭,没钱?活着也不过是负担罢了。” 他这两句话说得平淡,却让我心底无端泛起寒意。
这高台便是由城中四家大商铺出资建造的,戏班也是他们请的。最近几排视野绝佳的位置,自然被这四家留给了自家掌柜和贵客。台侧还零星剩着几个空位,想坐?五百钱一个。
牛掌柜盯着那几个空位,手指微微颤抖,最终还是肉疼地拍出一千钱,定下两个座位。
“还没在一起,就花了我一千钱。” 他肉疼地嘟囔着。
我们在附近寻了家客栈落脚。
两杯烧酒下肚,牛掌柜眯着眼看我:“临走那会儿,那姑娘跟你咬什么耳朵呢?瞧你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
“小子,听我一句,” 他仰头干了杯中残酒,目光落在桌上油光光的烧鸡上,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正经,“你还年轻,没经过几个女人,千万别被她们迷了心窍,应承些你根本扛不住的事情。”
他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摆摆手,“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嗯……总觉得她有点像……”
自古红颜多似画,丝丝与蛛儿皆是人间的绝色,那份美丽带着天然的疏离,令人自惭形秽,高不可攀。但牛掌柜绝不是一个斯文自重的男人,在她们面前,谈吐自如,甚至有些无耻。
有的女人,需要灌下许多酒,才敢借着醉意去触碰记忆里尘封的名字。
可那晚,牛掌柜喝得再多,眼神再朦胧,喉头滚动了无数次,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鹤仙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