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川的官道在雨中泥泞不堪,马匹已累得口吐白沫。
景深甩开黏在额前的湿发,指节因攥紧而发白。
体内的毒随经脉逆行,喉间腥甜翻涌,却被他生生咽下。
——快到了。
他闭上了眼,清清憔悴的脸又浮现在黑暗中。
她日渐衰败的根源,全在根骨受损上。
寻常人自然可愈的轻伤,落在她身上就成了催命符。
冰蚕毒毁的身子,为他流尽的血,当胸一箭的重创……
纵使依靠混元功和禅心一指打通经脉,也无力回天。
暴雨冲刷着马车顶棚,景深在颠簸中按住了胸口。
什么仇恨,什么两清……
原来不过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
指尖触到怀中硬物,九宫星盘的纹路让他想起清清交还的百草集。
天山雪莲,解百毒,利根骨。
景深心头传来刺痛,比体内情毒更甚。
清清怎会不知天山雪莲能为她续命?
可她宁愿独自承受,也没有向他透露分毫。
马鞭撕裂雨幕,惊起马儿阵阵嘶鸣。
疾驰的车轮碾过碎石,溅起的泥水模糊了远山的轮廓。
药王谷近在眼前。
景深身形如电,几个起落便掠过重重院落,衣袂带起的劲风扬起一地落叶。
他快步来到一处房间,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清清!”
回应他的只有山风和雨声。
木门被一掌震开,床榻上棉被叠得方正,茶壶早已没了温度。
缠绕在梁柱间的甜香混着药气,恍惚间竟似回到了从前。
谷中每一处都留着被人精心打扫过的痕迹,却唯独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景深来到了叶红绡墓前,青石碑下躺着一束新摘的野花。
雨水将花朵打得七零八落,残破的花瓣散落在潮湿的泥土上。
自清清嫁给封无痕后,他就撤走了扫墓的人手,避免给她带来困扰。
这束花除了清清,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会放在这里。
可她又去了哪里?
就在景深心神俱震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质问。
“你是何人?”
景深猛然回首,只见一个年轻人提着水桶站在十步之外。
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你又是何人?”
景深神色微凛,声音如同淬冰。
“清清在哪儿?”
那人被他气势所慑,水桶哐当落地。
“在、在下赵三,是连大人安排我暗中照看药王谷。”
年轻人顿了顿,不安地补充道。
“先前是有命令说不必再来了,可孟姑娘救过我娘的命,我做这些不过是力所能及的报答。”
原来如此。
他就是当初那个冒着被重罚的风险,放清清去堤坝祭拜孟铁心的游龙帮弟子。
雨水打在墓碑上的声音愈发清晰。
景深望着眼前局促的人,又看向那束残败的花。
清清救过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那弟子见景深神色悲痛,对清清态度亲密,虽不知他身份,却能感受到他的情意。
他犹豫一瞬,还是开口道。
“约莫一个时辰前,我瞧见孟姑娘出谷了。”
景深眼中骤然亮起光芒,急声追问。
“可知她去了何处?”
弟子摇头,可很快想起什么。
“不过,上次她出谷后,是去祭拜孟谷主,这次说不定也是去了碧波湖。”
景深闻言立即转身,衣袂带起一阵疾风。
走出几步又停住,回身对那弟子郑重道。
“多谢你为清清做的一切。”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雨幕下。
堤坝上寒风呼啸,冰冷的雨丝如针般刺骨。
景深浑然不觉,移形换影催动到极致,每一步都踏出数丈之远。
“清清!”
呼喊声被风撕碎,消散在茫茫雨中。
这里如此宽阔,一时竟寻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景深胸口如火烧般灼痛,真气因情绪激动而愈发紊乱。
就在此时,一抹红色映入眼帘。
他身形一顿,心脏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那道纤细的身影静静伏在堤岸边缘,红衣被雨水浸透,在灰暗的天地间格外鲜艳。
“清清......”
景深几乎跌跪在她身旁,颤抖着将人搂入怀中。
清清脸色惨白,与身上红衣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她身体冰凉得可怕,只有几乎察觉不到的微弱气息,证明她还活着。
“我总是来晚,每次都让你一个人承受......”
景深抵在她额头上,语声不自觉哽咽。
清清的手随他动作垂下,一个香囊从掌心滑落。
景深认出那是孟铁心的遗物,清清从不离身的珍宝。
他小心拾起,却在看清袋口的瞬间僵住。
墨迹已经被雨水浸透化开,几乎看不出原本的形状,可他还是一眼认出。
是他亲手折的纸青蛙,
这一刻,景深如遭雷击。
她从未放下过他,即便是生命尽头。
“就算你怨我趁人之危,恨我不顾你的心意......我也一定要救活你。”
他紧紧抱住清清瘦弱的身躯,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渡给她。
快步将人抱上马车,指尖轻颤着拂过她脸颊上的水珠。
景深没有半分犹豫,取出怀中九宫星盘,将雪莲含入口中咀嚼。
苦涩在舌尖蔓延,化作一股热流涌入丹田。
他俯下身,轻柔捧起清清的脸,吻上那对失去血色的唇瓣。
天色彻底沉了下来。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短暂照亮了马车内交叠的身影。
汗水顺着景深下颌滴落在清清锁骨,积成一小汪颤动的光。
“原谅我......”
低哑的嗓音被轰隆的雷声吞噬,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莹润的肌肤在昏暗里泛着瓷白的光,胸口狰狞的疤痕若隐若现,刺痛了景深的眼睛。
他俯下身,唇舌代替手指,一寸寸抚过那些印记,将真气点点渡去。
掌心腰肢柔软得不可思议,如同一株雨中摇曳的细柳。
顺着曼妙的曲线,他手指缓缓游向更隐秘的禁地。
指尖探入最后一道屏障,清清在昏迷中轻颤,唇畔溢出一声似痛似愉的呜咽。
微弱的娇吟如同星火坠入枯原,瞬间点燃了景深压抑已久的渴望。
所有的阻隔都被除去,两具身躯终于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
“清清,清清......”
他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十指紧扣间,两人发丝早已被汗水浸透,在软垫上蜿蜒出旖旎痕迹。
车外暴雨倾盆,马车在泥泞中缓缓摇晃。
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与车内急促的喘息此起彼伏,撞碎了满地积水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