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位怎么看阴气都重到溢出的鬼丸国纲,开始整什么挥刀斩界膜这种离谱操作的时候,道誉一文字闭上了眼,开始试图在自己同目前状态一样支离破碎的记忆里回忆。
回忆那些由本灵所赋予的记忆中,关于这位同属皇室御物,但是收藏地点却和其他同属皇室御物的刀剑完全不同,似乎是被皇室珍藏,却又像是被皇室所忌讳的,被宫内厅所收藏的天下五剑之一的部分。
但结果只能说是……不容乐观。
道誉一文字十分确信,自己由本灵灌输的这些记忆,绝对是没有问题的,毕竟那个总想着整个大的出来的人渣,只是对于神明的存在本质和一些乱七八糟的生物实验感兴趣。
对道誉一文字这种无论是逸闻还是相关的旧主,都和其研究方向无关的刃,虽然高低也被那个人渣做了点什么,但对方姑且还是不会有闲心去篡改与实验主体方向无关的刃的记忆的。
但正因如此,从本灵给予的记忆里,发掘出了与鬼丸国纲有关画面的道誉一文字,才格外的,感觉不妙。
不是?!我以为是个体差异但是结果哥们你本灵也是那个德行的吗!作为刀派的大家长结果却是阴暗批什么的……我寻思像御前那种,刚一退休就立刻变成老不正经的德行就已经很难评了啊!怎么还有高手啊!
道誉一文字已经连自己的外语口癖都维持不下去了,即使目前只是闭着眼回溯记忆,他都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难绷,在袭击他目前不怎么完整也不怎么好用的脑子。
但偏偏就算他想继续闭着眼睛逃避事实,作为阴气源头的鬼丸国纲,也没给他这个机会。
轰!
轰鸣声堪称接连不断的响起,几乎要把脆弱的鼓膜震破——虽然以道誉一文字目前这个虚影的状态,到底有没有鼓膜还得另说,但这声音真的很大也很吵,让道誉一文字有一种再这么闭眼逃避下去,自己怕是连虚影都留不下来的预感。
于是即便根本不想面对现实,道誉一文字也仍旧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然后被眼前属实骇人的景象吓得不轻,差点就达成了没被鬼丸国纲整出的声音把目前的身体搞散架,但是被自己心智不稳吓散架的成就。
但这大概也不能怪道誉一文字……大概。
毕竟睁眼就看到鬼丸国纲面无表情的对着早在之前他挥刀斩击时,便出现了一道裂纹的界膜挥拳,而这位拿自己的手而不是武器对着界膜继续施压的神必存在,不仅基本上每三拳就能打出一个新的裂缝不说,甚至他还直接上手去扒那碎裂的界膜什么的……
……那*瀛洲粗口*的是界膜!不是什么拿砖石垒出来的墙!非要类比的话,那玩意儿也是和用钢筋混凝土浇筑出来的承重墙相差无几的东西好吗!
鬼丸国纲能做到拿本体刀随手一斩就把这玩意儿斩个缝出来,本来就已经很惊悚了好吗!结果他现在甚至连武器都不用直接上手啊喂!
这惊悚程度堪比路遇没有灵力等任何超自然能力的小孩哥,因为觉得碍事于是随手把面前精装修且质量超绝甚至刚落成没多久的大厦承重墙一拳打碎了一样好吗!
然而现实是不会因个人意志而扭转的,即使道誉一文字再怎么难以置信,鬼丸国纲依旧维持着他三拳砸个缝出来的力度,持之以恒的殴打那块染了色的界膜。
只见他先是把界膜敲成了好似一块冰裂纹玻璃般的构造,随后直接上手,把指甲别进最初那一刀所制造出来的,较为宽大的裂缝里,硬生生把界膜一块一块的扣了下来。
其动作之干脆,好似他扣的不是界膜这种等同于世界壁障的,在大部分情况下都理应坚不可摧,且不具备除阻滞感外,可被接触实体的东西,而是一块普通的,被他敲碎了的玻璃。
道誉一文字目瞪口呆,虽然他晓得对于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刀派风貌的一文字而言,他现在的表情和举止都太过丢份……但是讲道理,鬼丸国纲这个操作谁看了不都得震……
“■■!(扭曲但喜悦的噪声)”
好吧,或许,这个在鬼丸国纲撬开界膜之后,出现在眼前的,被以青紫色雷光的形式显现出来的灵力所缠绕的,看上去更像是什么直立野兽一样,仅有一只充盈着喜悦和如释重负情绪的猩红瞳子,能从狂躁灵力中窥见一二的个体,对此并不震惊。
但本就阴气沉沉的鬼丸国纲,却在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这一个体时,身上的阴气发生了再明显不过的,剧烈波动。
但鬼丸国纲仍是一言不发,只是瞥了一眼那喜悦情绪溢于言表的直立野兽,便再度伸手扒拉起了碎裂的界膜,旁若无物一般的忽视了对方逐渐变得不安起来的情绪,以及多少有些小心翼翼的呼唤。
直到把碎裂的界膜挖出了一个勉强能够穿行的孔洞,缄默的鬼丸国纲才终于停了手,转而回头看向了不知为何再度汗流浃背的道誉一文字,“你先过去。”
明明是平常且普通的语气和口吻,但是隐匿在其中的强制性却做不得假,甚至隐约还透着点没被鬼丸国纲压住的阴森来。
大概推断出鬼丸国纲的异常,恐怕和眼前这家伙有关的道誉一文字,本就因为鬼丸国纲身上愈发沉重的气息而汗流浃背,这下更是直接连声也不敢吭了。
道誉一文字忙不迭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目前这和虚影无异,却又存在一定质量和实体的存在状态,多少有点心惊胆战且蹑手蹑脚的,从那被鬼丸国纲徒手刨出来的孔洞里钻了过去。
……然后就看到了界膜另一侧,造型熟悉而又陌生的御前,以及状态异常的家主和同刀派的其他小辈们,还有表情呆滞看上去像是受了刺激的,不知道该称呼其为虚无僧还是乞叉底更好的出云国本地缝合怪,和一些……
“……一摊人那家伙真是……死得太轻松了……”穿着打扮都像是平安时代的武士,但身上怨灵和龙蛇的气息浓到骇刃,面颊上生着鳞片的同时,又有不少令刃惊疑不定的木质显露出来的男人。
“至少那家伙连三途川都没得去……也算是好事。”顶着一头白发,乍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得了白化病的三日月宗近。
但眼睛里没有弯月而是纯粹的红,言行举止也和那位被认定为天下五剑中最美之刃的存在,理应有的风雅毫不沾边,但气息却仍是纯粹的,属于刀剑付丧神的模样的,应该是三日月宗近的家伙。
……不是?!你们这是什么team(队伍)啊?是哪儿来的stitching_monster(缝合怪)团建吗?怎么光我看到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多少和缝合怪沾点边啊喂?!
“道誉……唉,你小子现在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算……虽然说没完全死的话,确实是好事,但是和我们一样,都走样成这副模样……或许我们该改名叫走样一文字,而不是福冈一文字?”
一文字则宗被钉满了锔钉的下半张脸有些僵硬的牵扯着肌肉,试图扯出一个和过去没什么区别的笑容出来。
但很明显的,他的尝试失败了,甚至反而将那些被同刀派小辈的本体残片勉强固定的开裂痕迹,凸显得更明显了些,也显得那些自裂纹里探出头来的肉色灰质触须,看上去更惊悚了点。
“御前……看来在我之后,那家伙对一文字……做了更excessive(过分)的事情啊。”
怒火在道誉一文字的心中翻涌,几乎要让他的身影因情绪波动而消散,但来自目前身形只有短刀大小的家主的言语和注视,却让道誉一文字不得不稳住了心神。
“……是我没能看护好小鸟们,还有小猫,没能达成先代的期望不说,反倒连累先代也……”那对火焰似的红瞳略微颤动着,像是明明疲倦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又像是一直在无意识进行自我苛责的真情流露。
但这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毕竟缠在山鸟毛颈间的葡萄藤,有些急切的晃动着末端的嫩芽,吃力的拍打着明显有些恍惚的山鸟毛,一副意图唤醒却有心无力的模样。
而从那葡萄藤的表现上隐约猜出了其本质的道誉一文字,于是便紧跟着陷入了沉默,心中怒火愈盛的同时,却也被对山鸟毛目前情况的担忧,压下了情绪的外露,转而沉声开口。
“不是你的错……家主,只能说是我们这些分灵倒霉,遇人不淑,碰上了这样一个……癫狂的主人。”
道誉一文字压着自己想要唾骂那个,听武士装扮和大概是三日月宗近的家伙的言语,大抵是已经死了的恶心东西的念头,尽力试着去劝慰明显状态不对的山鸟毛,只可惜收效甚微,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再继续为了这件事发愁了。
“大典太光世。”从界膜里钻出来的,一边随手把海胆球扔回了另一边,并顺手捡了点界膜碎片,帮本就在自行愈合的界膜加快了愈合速度的鬼丸国纲,冷淡且平静的,念出了一个似乎并不在场的刃的名字。
但那种被压抑的阴气与冷意,却毫无保留的,随着鬼丸国纲念出了这个名字,而被释放了出来,连本来还有些神情恍惚的山鸟毛,都跟着神情一肃,在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些精神的同时,紧跟着下意识的,后撤了半步。
“■■……(低沉且讨好的噪声)”
鬼丸国纲不为所动,只是定定的,用血色的眼瞳,注视着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的,被青紫雷光所缠绕的,如同直立野兽一般的个体,不做任何旁的举动,只是就那么冷然的看着。
于是,那被雷光缠绕的个体,便率先败下阵来,发出了些像是呜咽却又像是低吼一样的声音,逐渐散去了缠绕着身躯的雷光,露出了一个令道誉一文字满头问号且大为不解的身影。
那是极化后造型的,大典太光世,但是却有不应当出现在这振天下五剑中的灵刀身上的,浓郁到骇刃且不知为何与鬼丸国纲的气息高度相似的,诅咒气息,缠绕在对方的右半边身体上。
而偏偏,被半遮面发型盖住了右半张脸的大典太光世,却连露在外面的左眼,也像是心虚一样的半垂着,一副不敢直视刚才呼唤了他全名的鬼丸国纲的模样。
……看上去活像是干了坏事,所以被生气的家长喊了全名的小孩……不对,要按年龄算的话,鬼丸国纲不该是天下五剑里最小的那一个吗?
“为什么不看我?大典太光世?”鬼丸国纲却像是毫无所觉一样,一边踏步向前,一边提出了疑问,“还是说……你终于意识到,我是何等肮脏且不堪的秽物,没有被你继续注视的必要了?”
明明是鬼丸国纲在贬低自己,但大典太光世的反应却比他自己被辱骂了还要过激,在几乎是瞬间便抬眼的同时,又大跨步向前迎了上去,捉住鬼丸国纲的手腕,声音发颤的吐出气音。
“不是……阿槐……不是……”
“不是什么?你要否定我肮脏的过去,还是否定我是不堪的秽物?大典太光世?”鬼丸国纲只是冷然的看着情绪激动的大典太光世,继续用自我贬损的口吻开口,“也是,你都已经这么做了……不是吗?”
“不……没有……我没有……我……阿槐……”
大典太光世哀求一样的摇着头,连带着握着鬼丸国纲手腕的手掌都跟着发颤,但偏偏从他口中吐出的,仍旧只有轻飘的气音。
“那就把头发掀开,让我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样子,”命令一样的语句,从那只血色眼瞳,正在变得愈发冷凝的鬼丸国纲口中吐了出来,“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大典太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