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
严笑卿仍是倚靠在床头，由于活动范围有限，他连这张床都下不了。
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可以衣冠楚楚，也可撕下所有的遮羞布，像没有思想的兽一般不知廉耻。
郁流觞偏着脑袋眨了眨眼：“我？我当然就是我啊。”
“为何不杀我？”
无法确定郁流觞是不是那个可以如鬼魅一般去附身的人，抑或郁流觞如今就是被附身的，又或郁流觞本来就是那个人。
亦不清楚郁流觞究竟想要干什么。
若要皇位，他已然唾手可得，那他为何还要留下自己？
“我为何要杀你？”郁流觞如同温驯的妖兽一般缓缓靠近，明媚的桃花眼中流转着不知真假的款款深情，“我怎么舍得杀你？”
严笑卿偏开头，不想面对这样的眼神：“你不杀我，只是为了如此禁锢我，羞辱我，你恨我当年对你下毒，因此想要报复我。”
“你说的，也不全对。”郁流觞叹息一声，“严豫，我说过，你没有人的心，所以你不会懂的。”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严笑卿森冷的眼神如同两把利刃。
“后悔了？”郁流觞不以为意，“后悔当初不该只是想要将我毒哑，而是应该直接杀了我？”
严笑卿不置可否地望着他。
……
“严豫，其实我早就给过你暗示，是你自己看不懂罢了。”
严笑卿嘲弄道：“你一个哑巴，能给什么暗示？”
郁流觞也不恼：“还记得我送你的那幅画吗？我早知道你不喜欢杜鹃。”
严笑卿心中一动，瞬间明白过来。
——《鸠占鹊巢》
好个鸠占鹊巢。
附身在旁人身上，利用旁人的身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不就是鸠占鹊巢吗？
那幅画，严笑卿曾数次看不顺眼想要毁去，每次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被搁浅，那幅画，如今怕是还好好地挂在原处。
“我未曾觉得自己的手段多么高明，到头来，赢的却是我，而你，只能被困在这里任我为所欲为，你可知这是为何？”郁流觞说着，笑得有几分胜券在握的猖狂，随即自问自答，“不过是因为，你对我动了心罢了——即便你不愿意承认。”
严笑卿心头大震，听到“因为”二字时，他甚至害怕对方继续说下去，那个答案，犹如奇耻大辱般让他无法承受。
比一刀捅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郁流觞轻飘飘抛出答案，全然不管心底最后一丝高傲都被碾碎的严笑卿是何想法。
“严豫，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严笑卿只恨不能立刻将这个贱到骨子里的贱货狠狠撕碎……哪怕一起堕入阿鼻地狱。
*
“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郁流觞说着，再次将一调羹饭菜喂进严笑卿口中，神色温柔，“严豫，其实像如今这般只有你我二人，再不受外界打扰不也挺好的？”
严笑卿缓缓咀嚼口中饭菜，只如听不见一般。
被囚禁在此，不知已经过去多少时日。
郁流觞时常外出，每次回来都会带来可口的饭菜。
起初严笑卿不吃，绝食抵抗，整个人肉眼可见地迅速消瘦下去，眼窝深陷，脸颊内凹，像个大限将至的人，全然不复昔日的风采。
后来大抵是饿得紧了，严笑卿忽然开始顺从地吃饭，只不过吃多了胃会痛，会不停地呕吐。
郁流觞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却仍是不肯松开对他的束缚。
本来依严笑卿的心性，与其苟延残喘活着被无止境折磨羞辱，倒不如直接死了干净。
郁流觞深知他骨子里的高傲，因此对他的忽然配合感到意外，却又庆幸他终于能够活下去。
“你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严笑卿已经吃不下去，偏开脸拒绝再次送到唇边的调羹。
郁流觞也不勉强，将碗碟收拾好，反问：“我想要什么，你便能给我什么？”
严笑卿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无奈，心底冒出一丝希望——本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险些忘了自己还绑定了个系统，只要完成任务，应该就能离开眼下的这个世界，脱离这般被困的处境。
前提是，达成郁流觞的终极心愿。
“你不如说来听听。”严笑卿克制着自己的语调，不想让对方听出任何蛛丝马迹，却不禁有些懊恼。
——几经纠缠，直到如今仍是没有弄明白郁流觞的终极心愿究竟是什么，如何能不懊恼。
“我就是说了，你也是不屑一顾的。”郁流觞微微带笑，还带着自嘲，话锋忽然一转，“我原以为可以用药物控制你，从而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如今才发现，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严笑卿很是意外：“什么药物控制？你到底做了什么？”
“你莫非毫无所觉？你难道不曾觉得头昏脑涨？四肢无力？甚至出现幻觉？”
严笑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先前没被抓的时候，时常觉得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原来竟是被偷偷下了药！
“严豫，你不是夸我亲手做的点心又漂亮又美味？难道没人告诉过你，越是漂亮的外表下，往往越是藏污纳垢。”
郁流觞丝毫不怕将自己的行径抖露出来，满满的有恃无恐。
“江湖上有一种奇药，名为惑心散，可操控人的心智，让中毒之人逐渐变成只能听从命令行事的傀儡。我不知是下的药分量不够，还是制出此药的人夸大其词，早知道，我该留着那个毒医，不该早早将他杀了。”
说到最后，满脸都是悔色，仿佛不杀那个毒医，就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完全将严笑卿控制于股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