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之声良久萦绕在天地间未能平息。
严笑卿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动过怒，久到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的脾气是真的变好了。
夜色悄无声息一点点弥漫开来。
“啵……”时欢被吓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可还没碰到，便被他回过头来的一眼瞪得整颗心都要跳出去一般。
“严豫，不气，不气……”时欢颤巍巍地哄。
严笑卿忽然意识到自己当真已经窘迫至此，居然沦落到要一条不人不鱼的东西来安慰。
缓了缓胸腔内的怒火，脚底踩着的赤龙逐渐变作血色气流消失无踪，严笑卿夹着时欢从高空缓缓落下。
天帝却阴魂不散，以实体跟着他一并落下。
面对面站立，无声的对峙之下，气氛一时有些剑拔弩张。
曾几何时，严笑卿对天帝这个长辈也是有过敬重的，只因天帝对哥哥很好，自己也跟着沾光去天庭玩过几次。
那时，他还以为哥哥喜欢的是那个叫宛烟，也就是四百年前受天帝之命来妖界求见他的仙子。
后来才知道，原来哥哥不喜欢女子，或者说，从未打算跟任何种族的雌性在一起。
哥哥说，不想在这世上留下血脉。
“豫。”不知沉默了多久，天帝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真实的来意，“百年前我也去过一趟幽潭秘境。”
严笑卿回过神来，听天帝说“也”，足以见得自己去过幽潭秘境的事大约不是秘密了。
“不论你怎么想我，我既答应要照看你，便不能眼睁睁看你落入险境。”天帝很巧妙地避开了“哥哥”——妖尊的逆鳞。
可即便他巧言令色，严笑卿又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胸中的怒意未消，眼看着又要炸开来。
“我不知道你去问了灵石什么，你既去，自有你的道理。”天帝说着，看了眼严笑卿怀中的时欢，复又看向严笑卿，“而我去，只是问了灵石，你的结局。”
严笑卿的怒意之中又添上了许多警惕，不悦地质问：“你什么意思？”
“你会被自己的执念反噬，落到骨肉分离，不得好死的下场。”天帝沉静的眸子望过来，满含着肃穆的深意，“这是灵石给我的答案，也是你的宿命。豫，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论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三思而后行。”
“笑话！”严笑卿听完却只是冷嘲，“老头，你去幽潭秘境是你的事，不必特地来告诉我，更不必再摆出长辈的架子试图来教训我！”
说着，低头望向怀中听得一脸懵懂的时欢，唇角勾起一抹轻蔑，再次望向天帝，“我从不信天，不信命，天能奈我何？你又能奈我何！”横手指向天帝，“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严笑卿将时欢打横抱起，赤色的身影很快飞上高空，消失在天际。
……
寒极地狱。
这是龙族的发源地。
万年前，此地四季如春，生机勃勃，是天地间灵气最旺盛之地。
而此刻，这里只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冰封地狱，目光所至皆是无法消融的寒冰。由于天生异象，此地永远失去了白昼，再也见不到阳光，唯有无穷无尽的黑夜。
被诅咒了一般。
“哇！”
时欢高呼着，第无数次从一段天然形成的冰雪滑道顶峰滑下，身体在冰面上不停打滑。
自来到此地，它一直这么玩，此时抱着自己的鱼尾，仅用臀部着力不停地在冰面上转圈圈。
“严豫严豫！看时欢！”
看得出来它很开心。
只因它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严豫！看时欢！看时欢！”
严笑卿充耳不闻，由得它自己闹腾。
回到故地，严笑卿心情不怎么好，往一朵冰花形状的冰山顶端一趟便不愿意起来。
夜空像一个被刻意涂成黑色的罩子，没有月光，亦无星辰，里里外外透不出半点生机。
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六界的其他人都进不来，更像个虚构出来，并不真实存在的地方。
时欢在底下喊了半天，这会儿正吭哧吭哧爬上这座冰山，爬到一半又摔下去，在地上哼哼唧唧一会儿又继续爬。
等它终于爬进严笑卿怀中，早已累得鱼命都没了半条。
“啵……”它躺在严笑卿怀里，侧脸轻轻揉蹭他胸膛，试图找到自己最喜欢的位置用以沉睡。
“死肥鱼。”严笑卿拿手指挑起它的一缕卷发，百无聊赖地绕在手指上。
“啵啵……”时欢明显玩得困了，不想说话。
严笑卿却抱着它，猛地一个翻身将它压下，捏着它的鼻子道：“来交配吧。”
“啵……啵？”时欢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猛地睁开双眼，睫毛扑闪扑闪，像是眼皮承受不住重量，一连眨了数十下。
严笑卿单边唇角轻轻勾起，拿着那缕头发，用发梢挠了挠它的脸颊：“不喜欢？”
“啵！”时欢终于反应过来，一个打挺试图弹起，却根本无法挣脱身上男人的桎梏，只能闭着眼睛喊，“不要！时欢不要！不要交配！不要不要！”
很显然，人鱼被上次的恐怖经历吓出阴影来了。
不愿意也是情理之中。
可严笑卿既说出口，哪还由得它愿不愿意。
“不要也得要。”
“不要！时欢不要！啵啵啵啵啵！时欢讨厌！讨厌严豫！”
……
结果并不像时欢想象中的痛苦。
因为这一次，严笑卿没用真身，而是用了人形。
上一次的经历，时欢痛苦，严笑卿自己也并不好受。
因而这一次妥协，改为用人形。
虽然这让严笑卿感觉不对劲，不合理，但这本来就是为了九烈之心。
时欢脸颊逐渐漫上一层绯色，指甲死死抠在冰面上，绷起的背脊痉挛得近乎变形。
起先严笑卿还当它是太享受，不料，它的背部，两片蝴蝶骨的位置，骨头突然以不正常的形态开始在皮肤底下蠕动。
丰——！
怪异的声音响起。
很像妖界的蝶妖破茧而出的声音。
就连严笑卿这个妖尊都难以置信，时欢的背部，蝴蝶骨的位置，皮肤居然迅速绽裂，有什么东西以锐不可当之势撑破了皮肤。
绽出一对挂满血珠的巨大羽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