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见你~”
屋内有啜泣声。
慕容复隐约听见有东西砸在地上的动静。
推门而入。
只见王语嫣正缩在矮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的紧紧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既惊恐又悲伤。
见她如此，慕容复的心中也浮现出些许挣扎之色。
缓缓合上门，面无表情的走到桌前坐下：“表妹，为何那般想不开，适才若非我救你，你现在已经被淹死了。”
王语嫣不能说话，一说话，豆大的泪珠便簌簌滚落，哽咽道：“我不想活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你让我淹死最好了，我，我不要你救。”
慕容复眉头紧锁，搭在桌上的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循环几次，才淡淡道：“咱们一起长大，便是有缘无分，我也当你是我亲妹子般，怎能眼睁睁看你想不开。”
王语嫣哭的伤心，事到如今，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好骗。
只是想想，便知慕容复救她，带她来此，有其目的在。
本以为是要嫁给他的，可随着那鸨母说出“妓院”二字，叫王语嫣直接从天堂跌到地狱。
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没了。
慕容复见她只是哭，不说话，又主动开口道：“我仔细想了，表妹，你相貌绝美，还通晓天下武学，这般优秀，便是离了我，天底下喜欢你的人也不计其数，舅母...不在了，作为兄长，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安稳的渡过下半辈子，所以我替你寻了一桩姻缘，你先别哭，若是你能顺利嫁给那人，我保你后半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王语嫣就是再傻，也听出来了，慕容复需要用她去讨好某个大人物。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慕容复的雄心壮志，她亦是了解的。
为了达成复国的目的，对方可不计代价。
阿碧这种自小生长在慕容家，对他忠心耿耿，都无法避免被抛弃的命运。
对她而言，当时就已经是预兆了。
“我...不...”
王语嫣抽泣着，抓紧了裹住自己的被子，像是抓着最后的防御：“我不要姻缘，不要荣华富贵，我要死，你让我死吧。”
只是面对这个绝情的人，有时候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慕容复面色涨红，低低的吼道：“你当真要我跪下求你么？你天天说喜欢我，那能不能为我想想？我要迎娶银川公主，就必须将那个人排除出去，而且你嫁给他后，我可能还可以从南境借兵...”
南境？
王语嫣怔怔的抬起头，恍惚间，梨花带雨：“表哥...你说的是...”
“哼。”
慕容复见她忽然冷静了下来，旋即站起身，踱步到铜镜前，语气淡漠：“不错，我要你嫁给陈钰，这样一来，他就不会跟我抢做西夏驸马了。”
“他，也来了西夏？”
王语嫣脸色惨白，颤声道：“表哥，你救我，就是为了用我讨好二月公子，让他不要妨碍你做西夏驸马的？”
刚才还言之凿凿，不忍看着自己死，现在原本的想法却不加掩饰的暴露了出来。
“你不是喜欢他么，跟他还有旧情，我成全你们，有什么不好。”
慕容复冷冷道，眼神阴鸷：“当初我将阿碧送他，本想着那丫头心里还念及慕容家对她的养育之恩，谁料她跟阿朱一样，都是狼心狗肺的背主之人，倘若她俩半点念及我慕容家的恩情，随便吹些枕头风，从南境弄个几万战兵给我，我又何必来这西域，求着当他西夏皇帝的女婿。”
转过身，看着神情凄婉的王语嫣，叹了口气，声音温柔了几分。
“表妹，你和她们俩不一样，你...从小便喜欢我，我知道，即便是以后侍奉了陈钰，心里也会是念着我几分的，你要好好伺候他，时常劝说让他为我复国出一份力...他坐拥南境，与大理交好，实力强劲，若得他相助，我复国的难度大减。”
王语嫣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从记事起就深爱的男子。
她总以为两人终有一天能修成正果，可现在看来，却是自己错的离谱。
自己与阿碧没什么不同，在那追求王霸的道路上，都是他可以抛弃的累赘，丢弃的筹码。
可是为了他。
自己抛弃了唯一的娘亲...
悔恨、内疚、悲伤、痛苦，一时间，种种情绪交织，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跳湖的时候，她已万念俱灰，寻死乃是因他不爱自己而死。
现在，她依旧想死，却是为自己这一辈子的不值。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神色灰败，缓缓开口道：“二月公子不喜欢我，慕容公子，他不会要我的。”
声音依旧脆嫩，却已然没了生气。
慕容复急道：“你相貌远超阿碧，他怎会不喜欢你？”
从他的视角看，陈钰就是个色中饿鬼，身边女子换了又换，不带停的。
他不信陈钰看见王语嫣会不动心。
王语嫣再度回想起当日在南境，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那场不算愉快的谈话。
眼泪簌簌而落，哽咽道：“他，他气我丢下了娘亲，他说的对，我，我当时要是跟娘亲一起被放火烧死就好了，免得现在受这样的煎熬。”
慕容复不知在衡阳时，陈钰与王语嫣具体说了什么，但见王语嫣这般难过，感觉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
愈发坚定的认为两人之前就有私情。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难得安慰道：“那你就哄他呀，说你知错了，倘若陈钰不在乎你，怎会因为你丢下舅母生气，表妹，陈钰绝对是对你有意思的，你回想一下，以前你们见面时的场景。”
王语嫣果真想了想，抽泣道：“他跟我妈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游湖也不带我。”
慕容复：......
继续温声道：“那你们俩总不会不说话吧。”
王语嫣又哭道：“我偷看他练武，他骂我，还说我是表哥侠。”
慕容复嘴角微微抽动，正欲开口，却听王语嫣幽幽道：“可是...那时候的他待我不像现在这样，因为我做错了事，他再也瞧不上我了，他说，敬而远之。”
细细想来，陈钰化名二月红，在曼陀山庄的那段时间，总体的回忆还是很好的。
只是她钟情慕容复，从来不会将别的男子放在心上，自然也不会去回想当初的事。
对方在庄园的那些天，原本暴躁的母亲心情逐渐好转。
自己跟幽草去偷看他练武，他虽然骂自己是特务，却没有驱赶。
更不用说还从那孙天行的手中救下了自己，在沙鸥岛大会，保住了自家的产业。
最开始的陈钰还会跟她开“我要把参合指弄成太祖长拳一样的武林通用武功”之类的玩笑，故意整她。
哪怕是在锡城分别时，也是如此。
可南境再别，她只在陈钰那里感受到了冷漠，就像两人完全陌生一样。
“你自己主动贴近不就行了？你管他是不是敬而远之！”
慕容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没空听王语嫣絮叨。
想到陈钰还在大厅等自己，当即开口：“表妹，我知道你生我气，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公主招亲，我很难竞争得过他，你若还念着咱们一起长大的情谊，便替我想想，复国是我一生的梦想，他日我荣登大宝，你若还喜欢我，我可接你回来，册封你做贵妃。”
他看着王语嫣，眼神急切而又狂热。
王语嫣眼神空洞：“二月公子，他在吗，我确实有话想跟他说，一些...话。”
“我请他在前面喝酒呢，一会儿就请他过来。”
慕容复见她有松口的迹象，心中大喜。
可喜完了又感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涌上心头。
就有种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感觉。
他咬咬牙，使劲回想邓百川公冶乾跟他说的那些典故。
忍耐，忍耐！！
也不再理会看着自己的王语嫣，交代了几句，便推门走了出去。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背影。
王语嫣深吸了一口气，将被子扯开，露出了那件暴露无比的衣裙。
踉跄着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嘴唇微微张开，又轻轻合上。
片刻之后，她自己拿起唇脂，一点点的，笨拙的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
......
这边慕容复匆匆回来。
陈钰佯怒，说道：“慕容公子快活的时间太长了吧，自己寻欢作乐却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那个大妈技术很好吗？”
慕容复原本挤着的笑脸骤然闪过一缕羞愤的神色，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告罪。
回头给那鸨母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又端上来几大壶酒水。
微笑道：“陈兄，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陈钰则摆摆手，皱眉道：“我先跟萧大哥喝过一场了，方才你不在，我自己又喝了不少，你看我的脸...”
他主动凑上前，指了指自己绯红的脸蛋：“已经喝多了。”
慕容复心想喝多了才好呢。
于是更拼命的劝酒，没过多久，陈钰的面颊更红了，说话也愈发肆无忌惮。
“慕容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当时在大理，杀的那个人是...是谁？”
慕容复眼神微冷：“却是不知。”
陈钰叹息道：“其实我是考虑到你难以接受，才没说，这里面误会大了，惨啊，人间惨剧啊...”
他压低声音：“其实真是慕容博，是你爹。”
“你...”
即便慕容复再忍耐，这种弑父的罪名，也是难以忍受的。
本欲翻脸，但见陈钰笑嘻嘻，醉醺醺的看着自己，终究是将怒火按捺了下去。
淡淡道：“陈兄，你喝多了。”
“是啊，我好像是喝多了。”
陈钰用手给自己扇了扇风：“怎么这么热呢。”
“找个地方休息吧，来人！”
慕容复喊了一声，两个小婢便上来搀扶起了陈钰。
“送他去休息。”
慕容复吩咐道。
目送着陈钰的背影，他咬紧牙关，眼中杀意弥漫。
陈钰则在婢女的搀扶下，兜兜转转，进了一间房。
合上房门，屋子里没有点蜡烛。
他摇摇晃晃的，朝那正中央的矮床而去。
躺下不久，旁边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窈窕的身影停滞在床前，片刻之后，轻轻的爬了上来。
继而一双藕臂有些生涩、胆怯的抱住了他，软玉柔香，青春饱满。
“二月...公子...”